从陈桥到崖山 - 夷简首相篇
景佑2年(1035)2月,26岁的赵祯虽有众多美女环绕,但至今仍未生下一位皇子。于是将他四皇叔赵元份之孙、赵允让之子,出生才3年多的赵宗实(即未来的宋英宗赵曙)接入宫中,作为己子,由曹皇后抚养。
接下来,帝国宰相又换人,李迪几乎是自动跳崖,成全了吕夷简的首相梦。
事情由当时一位名臣范讽引起。范讽胆子极大,非常活跃,近几年来所有大事,都有他的参与。如他曾劝刘娥贬除曹利用;玉清昭应宫被雷击烧毁,刘娥要重修,范讽反对,且还反对追查失职人员;还有无论如何都要把钱惟演赶出京城;他甚至还对契丹人叫过板。最近一次风头是在仁宗废后之事上。在吕夷简表态前他就率先说过,皇后无子,早就该废了。
他不是我还是在东府的好。吕夷简瞬间昏倒!
王曾,那是天圣年间做过首相的人,当时吕夷简还是他的手下。天哪!为赶走李迪我费尽了心思,难道竟是替王曾做了嫁衣衫?他到了东府,还有我吕夷简的什么事吗?
吕夷简强忍住慌乱,听清楚了大次序——宰相:吕夷简、王曾;参知政事:蔡齐、盛度;枢密使:王随、李谘;枢密副使:宋绶、王德用、韩亿。
我是首相、王曾是次相,谢天谢地…吕夷简突然站了起来:反对!王曾是国之元老,有丰富的首相经验,比我强,我决定仍做他副手,听从他的领导!
周围射来各种目光,有当年他推荐张士逊、甘愿不做宰相时的佩服,但更多的是鄙夷加愤怒。花样可以玩,但不能玩两次。现在谁都知道你是什么人,再装还有意思吗?回答是有,吕夷简工作热情空前高涨,无论巩固位置还是抵挡王曾,他都要做出成绩。
于是做得越多,就越让那个人憎恶。3月上旬,范仲淹回来了。回来后的官职有点闲,是天章阁待制。
“阁”或“馆”在宋朝的官职里非同小可,如龙图阁、昭文馆,这都是非常有名的建筑物。但千年后的我们之所以知道它们。很大程度上是因“龙图阁大学士包拯”之类的显赫名头,但实际上,最强的却是昭文馆、集贤院。
天圣年间之后,首相必加昭文馆大学士、次相必加集贤院大学士的头衔。等而下之,各处馆、阁的学士、直学士、待制等官职也水涨船高。其中就有天章阁系统。
天章阁建得有点晚,是赵祯父亲赵恒在大中祥符年间拜神时盖起来的,位置在皇宫里龙图阁北边、会庆殿西边。赵恒死后,天章阁成了遗产,很有些神圣和怀念的味道。官职也由它来命名。但这一套官职小的可怜,所谓“天章阁待制”不过就是皇帝的侍从、跟班的。
可范仲淹在他的人生第一光、上书要求刘娥还政时的官职是秘阁校理,也不大,和天章阁待制差不多。但经努力后。己升到了知谏院的右司谏,这也可说是位高权重了吧?可这次下乡改造,连治水这样的累活都搞定了,官职却居然昔日重现。再次回到了侍从。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帝国宰相吕夷简,他的肚子不太大,定撑不下一条船。
侍从就侍从。范仲淹一点都没反对。天章阁就在皇宫里,侍从早晚都会见到皇帝,以范仲淹的才学和名声,几乎天天都能得到和皇帝聊天的机会。想象一下不必写奏章,随时都能发表意见的乐趣吧。
时间不长,大概三四个月之后,吕夷简突然托人给他带了句话“待制乃侍从,非口舌之任”提醒他你现在是个跟班的,拜托别再像以前做言官时那样说三道四。
可范仲淹振振有辞“论思政侍臣职,余不敢勉”给皇帝进言,讨论政治,正是侍从该干的活,我可不敢偷懒。
这就给吕夷简出了个难题,对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急。有一本书可以教你——9月,参知政事宋绶集合中书省政事堂的各位宰相的智慧,写成了419册的《中书总例》,宰相们该怎么干活,这本书里什么都有。
书成之后,吕夷简喜不自胜,逢人便讲——自从有了这套书,就算只是个蠢人,也能当宰相了…
11月8日,废皇后郭氏突然去世。案情分析如下:
仁宗陛下某天偶然到后花苑去玩,偶然看到了一乘积满灰尘的小轿。那是他前妻经常坐的…那一天皇帝呆呆的站了很久,然后提起笔来写了点什么,命人送到了长宁宫。前皇后、现玉京冲妙仙师郭氏看了突然流泪,那是首《庆金枝》,她丈夫还在想她。郭皇后伤感之余,写了首和词,回赠赵祯。据记载词句哀惋凄切,皇帝看了后更难过,立即命人悄悄去请前妻坐上小轿秘密进宫,见上一面。但没想到被拒绝了。前皇后有一条件:如要她再进宫,必须“百官立班,受册万可”也就是要再当皇后。
这…就是条件?史称赵祯犹豫了,长时间的沉默,不置可否。
但皇宫是个森严寂寞的地方,宫女太监们唯一消遣就是刺激性的八卦小道消息。前皇后要求复位的条件就像疾速流淌的暗流,从她的长宁宫瞬间就流到了信息终端——大太监阎文应的耳朵里。紧接着消息外传,首相吕夷简也知道了。
然后来看现场:年底,赵祯按惯例出宫到南郊举行郊祀大典——长宁宫里的郭氏突然生病——阎文应带御药院的医官去看病。御药院的头叫阎士良,是阎文应的儿子(亲的?干的?不详)——几天后郭皇后暴亡——赵祯回宫才知人死了,很悲痛,但没办法,只能重新追册郭氏为皇后,以最高等级出殡发丧。
只要稍微知道点内幕的人,就都会闪出一念头——郭皇后是阎文应害死的,手段是趁机下毒。说不定就连最初的得病,都是他派人做的手脚。谁让他儿子是御药院的,还就在现场?
但问题关键是没法指证,不仅没人证,连物证都没有。那是皇后啊,不管是不是前妻,都是皇帝陛下的私人产业,以为死了就能让你随便去解剖求证?
可眼睁睁看着这死太监逍遥法外,那大宋还要那么多言官干什么?这时御史台和知谏院都元气大伤了,上次废皇后风波之后,台、谏内部大批换人,换上的都是吕大宰相的亲信。效果非常好,应该说直到吕夷简倒台为止,言官们基本就再没找过皇帝和宰相的麻烦。
可这次是例外,如这样的事都可沉默,那大宋天下到底姓赵还是姓吕?知谏院中有人站了出来,姚仲孙、高若讷联名弹劾阎文应,罪名是毒死前皇后,不过证据嘛,比较搞笑:赵祯去南郊举行郊祀大典时,有人听到阎文应在行宫里大声骂人,被骂的是御药院的人。你得动用相当丰富的联想,才能联系到后来郭皇后的死——御药院的人本没想下毒,是被阎文应威胁的…
很恶搞。如是真的话,那是不是满行宫的人都该听到诸如“去把这包药给那贱人吃了,你得保证她一吃就死,不然你就去死”之类的吼声?那还是威胁吗?那是在向大宋所有君臣的基本智商挑战!
但两位言官不这样想。我们知道没证据,正因这样,我们才更要不讲理!
经反复较量,阎文应和他儿子阎士良都被贬职,赶出京城。可处罚下来了,阎文应居然拒不执行,我就是赖在京城里不走,你奈我何?言官算什么?皇权又算什么?圣旨不如草纸!谁让我上面有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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