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万里无云,微风和煦。
四面大山围绕出一块小小的方形山间空地,大约一里宽长,地势平坦一目了然,空地中间孤零零地座落着三间破房,死气沉沉,透着荒凉。多数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有少数人称这里叫:三家集。
原本在这无尽大山里,也有几个小集市,自从鬼子进过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想要做买卖,只能出山去遥远的县城。既然这里叫做三家集,那这里就是集市,之所以少有人知道,是因为这个隐蔽荒凉的地方不是普通的集市。
最初,山匪草寇之间会偶尔在这里交易,或者相互易物,渐渐,一些见不得光的人也开始来这里,后来,在暴利的诱惑下,某些县城里的商贾也悄悄参与进来,最后,某些鼻子灵敏胆子大的百姓也到这里买卖。
人多起来了,规模大了,就变成了集,平时荒着,每月只开集一次,定在每月初一。这个开集的日子也有原因,初一无月,夜黑,赶集后返回的路上便于隐秘逃离。来这里的很多都不是正经人,有匪有黑有盗,这个集却偏偏安安稳稳进行到现在,缘于一个叫金疤瘌的人,据说是三家集的创办者,也是管理者,给这里定了规矩。有人说他是个山匪头目,也有人说他是个普通行商,但是从没有人见过他。
马良倚在山:“我问了,骡子说他没钱。狐狸,你要钱于什么用啊?”
“没钱?”胡义坐起来了,朝远处喊:“骡子,你给我过来。”
等罗富贵闻声跑了过来,胡义直接问:“你说你没钱?”
“嗯,没钱。”
“你再说一遍。”
罗富贵一见胡义面色不虞,赶紧把两只大手摆在胸前直摇:“胡老大,你别我是真没带钱”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刘坚强,又转回头低声说:“我把钱都藏家里了。”
旁边的小红缨跟着嘿嘿一笑:“皂荚树底下埋着呢吧?”
罗富贵猛地一惊,瞪着大眼珠子看了看贼兮兮的小红缨:“你……老子回去就换地方”
胡义没再说话,都没带钱,这酒买不成了。
大北庄,新兵们在操场上热火朝天地进行训杨得志同志现在成了纯粹的三连指导员,搬出了团部宿舍,住进了三连。
丁得一坐在团部里剥花生,心里在纳闷着今天早上的事情。孙翠到团部来了,给九班请假,说让九班帮她亲戚家修房子去。上回就修房子,这回又修房子,这房子都是纸糊的么?不过,对方是群众百姓,不是手底下的兵,丁得一什么都没多问,只能当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一抬头,气色不佳的苏青正走进门。自从那场大雨后开完了会,苏青就病倒了,连续几天没有走出过她的宿舍,一直在休养。
“苏青,你怎么来了?这些天不忙,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回去休息。”
“我没事,休息得差不多了。政委,我是想,借你的钢笔用一下。我那支……不小心摔坏了。”
外面很温暖,政工科的门却紧闭着。
憔悴的女人,端坐在书桌后,呆呆看着窗。
良久,她终于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轻轻铺在身前的桌面上,然后慢慢扭开手中的钢笔帽。
抬起白皙漂亮的手,笔尖稳定落纸,娟秀的字迹开始一笔一划地浮现……
姓名:胡义。
民国三年生人……出身孤寒……迫落匪手……
民国十九年从军曾就读于东北讲武堂,十一期甲级毕业衔至少校……
民国二十六年脱离国民革命军第六十七军,后主动护送我党情报同志辗转入太行……
民国二十七年……自愿加入太行区某师独立团……
期间……因筹粮……获得团内嘉奖……因……获得师内通令表彰……因……获得师内第二次通令表彰……
最后,女人静静地在监档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加盖印章。这一次,她的笔尖没有一处划破纸面,使一行行娟秀字迹显得格外清晰好看,仿佛她自己的眉眼……
不久,室内飘起灰烬的味道,门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