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 三四四 马蹄带得淮河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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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伟业坐在轿子里,有节奏地一颠一摇,思绪万千。

    上一回来洛阳,吴伟业遭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挫败挫折。他永远忘不了当日在福王府,原本如诗如画的君臣同乐,转瞬间就给他带来灭也有十来个人,喜出望外,道:“老爷您真是个菩萨心肠!佛菩萨保佑您世代公卿咧!”

    廖兴放下碗,嘴边一层浅浅的羊油,摇头道:“哎呀呀,到底是大户人家,啧啧,正好衬着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大明南北之分简直就像是两个国家。北边更加保守,极注重尊卑上下,即便廖家对下人也算优厚的,也不会让下人与主家一同饮食,起码要等主家吃好了才能轮到下人吃。更讲究一些的人家,甚至连锅灶都不能同用。

    南方的风气却开放得多,钱谦益按照正妻的待遇,大白天迎娶柳如是,也不过被人砸了一船的碎砖破瓦而已。若是在北方,指不定连船都被人掀翻了。至于家里面,仆役的待遇也比北方同行高出许多,有些主妇甚至会让侍妾、乃至贴身丫鬟与自己同桌用餐。

    吴伟业虽然比廖兴迂腐许多,生活习惯上却是比廖兴更开明些。

    “你这官牌哪里来的”吴伟业还是更关心这些代表身份的牌子。

    “皇太子殿下特旨赐用。”廖兴自豪道。

    “为何独独许你用”吴伟业更是奇怪。

    “因为开封府短短十三天便已经大治。”廖兴故作云淡风轻:“《皇明通报》已经派过访员来取材了。大约也就在这两期,会有一大版面的专稿。”

    吴伟业听得心中冒气,道:“你在开封日夜屠戮,竟然还可以如此大张旗鼓发专稿”

    “错!”廖兴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抬眼辩道:“我在开封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每个都是罪证确凿死有余辜。如今你去开封看看,那是‘男有分,女有归,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哎,我说你坐下说话呗,弄得像是我在跪你一样。”

    吴伟业听廖兴这边自吹自擂,竟然拿《礼记》中描写大同之世的词句给自己贴金,实在忍不住啐道:“无耻之尤!”

    “哎哎,你做不到的事就不兴我做到”廖兴也不高兴了。

    “我在府治里抓几个罪犯人家都要负隅顽抗,你开封府三十个县,十三日内怎么平的”吴伟业只觉得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冷笑道:“三十个县走一遍得多久!”

    “我是知府,何须事事亲躬啊”廖兴也站了起来,喝着羊肉汤笑道:“我只需要派了手下县令去执行政令便是。至于负隅顽抗之徒,呵呵,真不好意思,开封乃礼仪文化之邦,还真没有!”

    “怎么可能!”吴伟业叫道:“就不曾有过地方豪族修筑寨堡的么!”

    “哈哈哈,”廖兴大笑起来,“你说的不假,但是愚兄我还没到开封,他们就已经将寨墙都拆了。”

    “不可能!”吴伟业皱眉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那些寨堡是他们家底所在,屯粮救命之所,只恐修得不够高不够厚,焉有拆了的道理”

    这种寨堡的防御力和抵抗决心甚至比县城还要大。因为那都是豪族大户自家的命根子。他们不在乎给大明或是大顺下跪,但绝不可能允许官府、流寇、土贼动他们的命根子。

    “我之前下了一份安民告示,”廖兴正色道,“告诉他们,大明官兵扫荡闯逆大功将成。日后开封又是中原腹心之地,有王师护卫百姓周全,绝无贼患之虞。所以嘛,凡是高过三尺的村寨外墙,只许用一层竹篱。胆敢用夯土墙的,一律视作闯逆余孽抵抗天师,全村老小就地捉拿,打入苦工营。”

    “他们看了告示就拆墙了”吴伟业根本不信。

    “怎么可能!”廖兴舔了圈嘴边,道:“不过嘛,游击营是干嘛的当日殿下在大会上说得清清楚楚,游击营是要给咱们开路的呀!”

    以游击营的战斗力去拔土寨村堡,无异于杀鸡用牛刀。基本都是远远开上一炮,人家就乖乖投降了。

    连炮弹都不用真的放进去。

    “那些无辜之人……”

    廖兴脸色一沉:“大明到了今日田地,谁是无辜之人这些只顾自家的大户豪绅,全杀了的确会有无辜之人,但三个里头杀两个肯定有漏网的。”

    “我不与你争辩这个,”吴伟业又道,“你将村寨护墙拆了,那些土贼来了他们如何抵御”

    “不用抵御。”廖兴道:“我都替他们报了仇。地方宿老还来开封府衙谢恩,呼我‘廖青天’。”

    吴伟不再是当日单纯的东宫讲师,他已经能看清楚这种玩弄人心的小手段。

    土匪抢了百姓家产,然后剿灭土匪,干干净净吃掉那些“赃物”,这是第一重利益。

    对于百姓来说,官府帮他们报了仇,安了家。该遭千刀的土匪得到了严惩,知府老爷青天明镜,生民仰赖,这是第二重利益。

    可谓一石二鸟。

    唔,不对!

    还有那些剿灭土匪的人马。

    那些人马……吴伟业猜了个正着:正是那些被游击营抓捕的村民。

    这些村民只是不愿执行一道暴政,谈何罪过却被官兵投入苦工营里做苦力,自然满心绝望、悲怆。这时候又是光芒四射的府尊老爷,将他们从火坑中解救出来,发给衣服食物。

    当此再造之恩,府尊老爷让他们去剿灭土匪,为父老乡亲报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看似残虐粗暴的手法,细细分数却是环环相扣,即便谁都知道开封的“大治”其实是杀出来的,但是白骨入殓,开封府上下欢声载道,官民咸安,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至于罪魁祸首“破墙令”,谁能从大义、文字上嚼出一丝罪过么

    “豫省何辜遭此人祸!”吴伟业彻底黑了脸,也不理廖兴,转头往轿子走去。

    廖兴仍旧端着碗,在他背后朗声道:“敢问榜眼郎,你看到一群疯癫痴愚之人将要跳崖。好言相劝却又不听,那是看着他们跳下去摔成肉饼,还是以雷霆手段将他们拦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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