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天空（鱼住君系列之五） - 分卷阅读24

    鱼住好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喃喃自语。是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感觉的，他独特的防御法。稍微推开自己，保持一定距离。但是就算采取这样的小花招，不安也不会消失

    吉住觉得，即使如此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存在不安的人。

    维持着不安用恐惧的双腿站起来，在昏暗中摸索道路，就算差点摔倒也要继续走下去——这个青年拥有那个力量。他想要如此相信。

    圣诞夜那天是冬季的微风的晴天日子。

    学生们已经进入休假，研究室也很安静。即使如此，有实验项目的研究生们还是每天都来报到，滨田也因为母亲的病情安定下来而恢复了平时的工作步调。午休时间，原本应该休假的千佳出现在大家面前，将曲奇分给众人。预祝拿到了特别大的一块。据说是千佳为了孩子们而烘烤的那个，飘荡着高档奶油的香气，非常美味。

    “我小时候也相信哦。”

    “收过礼物吗？”

    “孤儿院倒是出乎意料地会切实进行这些活动呢。……虽然不是收到想要的东西。

    “你小时候想要什么？”

    “嗯。孤儿院的孩子想要的东西是注定的。”

    母亲和父亲。

    “那太勉强了。”

    “是很勉强啊。

    所以孤儿院的大人们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暗示他们——圣诞老人准备了这种东西哦。孩子们在圣诞节早晨，一面玩被给予的玩具，一面思索明年是不是就能获得母亲了。

    直到有一天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或是父母已经死亡为止。

    “我家的圣诞老人是祖父。因为他个性认真，所以还会附加上英文的书信哦。他不知道圣诞老人不是英语圈的人吧……虽然在我升初中的时候，他就去世了。”

    “滨田家感觉上很快乐呢。你母亲也是非常开朗的人。”

    “因为我家有欠债，生活很艰难。所以母亲说至少要保持开朗的心情。”

    滨田一面卷上围巾一面笑着说道。格子围巾是从女学生那里收到的礼物。非常适合他。

    “鱼住，今晚要怎么办？”

    “回家，睡觉。”

    “久留米呢？”

    “谁知道呢？”

    不要说谁知道吧。虽然滨田这么说，可是真的是谁知道。突然就没了联系。也没有来公寓。手机也好，家里的留言电话也好，哪里都没有久留米的声音。

    “你联系他就好了吧？”

    “啊，是。”

    久留米还住在公司的宿舍。虽然他说过年后会寻找新的公寓搬过去，不过年内不会有行动。因为公司外部的人出入公司宿舍不太好，所以还是久留米来鱼住家更好。不，是鱼住希望他来，想要见他。和

    在相遇的期间——鱼住可以安心。在被那双手臂抱住的期间，不会出现发作。

    “你最近和马莉见过吗？”

    “如果是电话的话倒是打过。”

    “她要和那个好像人很好的男友过圣诞吗？”

    “不，据说是要一个人去给过世的姐姐扫墓。”

    “——这样啊。”

    沙里姆从周末开始去旅行。也是去拜访去世的母亲的诞生之地的单身旅行。好像是信州那边。

    “滨田你要怎么过？”

    “我现在去医院。勉强能赶上面会时间。我要送母亲披肩毯做礼物……是我老早开始就准备好的。上次还想说会浪费了，不过看来还能交给她。”

    “你母亲身体如何？”

    “嗯，已经可以吃普通食物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全身点滴管——多半很疼吧？不过她从不抱怨哦。”

    鱼住想起那个削瘦脸孔上的笑容。即使那之后更加削瘦，她还是会露出笑容吧？

    “我听护士说了哦。据说她每天早晨都会说……啊啊，今天也活着呢，多么的精彩——”滨田红着眼睛如此说道。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最近泪腺脆弱，真是头疼啊。

    “——那么，我先走了。”

    “辛苦了。帮我想你母亲问好。”

    在关门之前，滨田再度探出脑袋，说了声圣诞快乐。

    鱼住那之后收拾了一阵东西，最后一个离开了研究室。即使如此，也不过才是晚上七点，所以不算晚。

    他在后门和大学的圣歌队擦肩而过。

    是弥撒的彩排吧？他们每年都会在大学附近的小型教会作为志愿者唱歌。因为好像不知为何在急着赶路，所以那个伴随着白色服装衣摆飘起的全力奔走的样子很好玩。

    能听到管风琴的声音。是现场演奏还是cd演奏呢？鱼住听不出来。

    对了，是圣诞夜吗？

    前往繁华街的话，就会发现街道被霓虹灯装点一新吧？冒牌的圣诞老人挥洒着亲切感，肯德基前面排起了队伍，穿着精心选择的服装的女孩子们会边笑边走吧？孩子们会在家里吃到大餐，收到巨大的礼物。蛋糕也不能忘记。白色奶油和红色草莓。在巧克力牌子上写着圣诞快乐的那个。视场合而定，有的上面还会有砂糖果子的天使。

    那孩子……幸乃在去年的这个时期给鱼住制作的，是“恶魔蛋糕”。他不知道名字的由来。也许是因为使用了充足的巧克力，所以才会形成那种接近于黑色的茶色。抑制了甜味的浓厚口感——现在想来的话，作为初中生的作品来说是风格相当成熟的蛋糕。

    他是讨厌蛋糕吧？

    再说了，被纯白奶油所装饰的那个太过于类似幸福的象征，所以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吧？

    在通向车站的商店街上，有一家小型蛋糕房。鱼住在商品中购买了最小的蛋糕。那上面写着两人份儿。不过还有切实的砂糖果子天使。

    “一千二百元，多谢惠顾。”

    打工的女孩子一面笑着说圣诞快乐，一面将三百圆的找零交给鱼住。鱼住也被她影响的笑了出来。

    他就那样在车站行走，坐上了和前往自己公寓方向相反的电车。在摇荡的车内，为了避免蛋糕变形，他用双手轻轻地捧住那个。虽然装着专业书的书包从肩膀滑落到手肘上压出了红道，不过他一直忍耐了下来。他认真的样子好像也传达给了周围，虽然车内算得上拥挤，却没有人撞倒鱼住身上。

    到达目的地车站，他走了十分钟左右。

    去年曾经伴随着钻头轰鸣进行工程的街道，现在也成为安静的上学路。因为是住宅区，所以没有被圣诞夜的嘈杂波及。可以零星看到和鱼住一样拿着蛋糕盒子快步走在回家路上的上班族。

    在学校前面的拐角拐弯后，已经几乎看不到行人了。混凝土的四方形建筑在黑暗中朦胧地浮现出轮廓。

    是幸乃每天都要上的学校。鱼住曾经问过她，快乐吗？她回答，不快乐。鱼住还记得自己曾想过，我想也是吧？

    有没有过几个快乐的事情呢？在区区十四年的人生中，被疾病侵蚀，死于交通事故的少女，有没有过快乐的圣诞回忆呢？

    他到达学校前面。被关闭的大门。

    鱼住站在道路中央的护栏中。那时候如果能早点跨过这个护栏跑过去的话……那样做的话，幸乃是不是就能得救呢？

    风在吹。

    就算思考也没用的事情，和吹拂的轻风。

    没错，事情不可能重来。幸乃死亡，鱼住还活着，那之后过了一年，今晚是圣诞夜。

    嘀嘀嘀……

    远处传来警笛声。

    在鱼住不由自主环视的范围内没有警车。即使如此，鱼住的心脏还是扭成了一团。

    “……唔……”

    无法言喻的不安感，紧紧地缠绕住了全身。

    好像被保鲜膜缠绕住的窒息感，血液不断冷却下去的恶寒。

    连站立都无法维持，鱼住抓紧了护栏，蹲在地上。他没有余力静静地放下蛋糕盒。虽然努力试图保持呼吸平静，可是努力一点都没有获得回报。冷汗浮现在额头上。

    变得模糊的眼前的柏油路上，染上了浓重的血液。幸乃形状的赤黑痕迹。

    怎么会有那种蠢事。是幻觉。再说了，现在是晚上，路面几乎是一面漆黑——不可能看得到什么血液。

    难受。

    原本应该只是轻轻绕上的围巾，好像愤怒的蛇一样折磨着喉咙。想要拿下。明明如此手却无法顺利动弹。不断颤抖，无法控制。

    他跪下——难受。

    那时候的幸乃应该更加痛苦。痛苦到翻出白眼。肺部破碎，血液挤入气管中，不断颤抖，然后从口中吐出。吐血染红了鱼住的手和脸孔。

    人类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