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 - 第六十一章 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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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交叉脑后,巴夏躺在花梗铺就的长席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天正在下雨。

    上面花海茂密,但远不足以遮掩雨水。秋天已至,草原上寒意渐浓,雨水落在身上冰冷逼人,躺在雨中的巴夏却没什么厌恶之色,相反,他好像好挺享受似的。

    下来快两个月了,被困谷底的几个人大都伤势痊愈,唯独罗冠恢复得最缓慢,连走路都费力,又何谈带领着一群晚辈杀出泥鳅的围困。自从能够起身后,罗冠和同伴也没有太多交谈,就连得知宋阳死讯他都没什么表示,每天里除了休息就在运功疗伤,以求早曰康复。

    阿伊果身上湿漉漉的,又冷又难受,口中喃喃咒骂个不停。

    旁人都不搭理她,反正她骂得是瑶家土话,大伙也听不懂。唯独小婉最讲义气、最关心朋友,走到阿伊果身边坐下来,劝道:“环境如此,没办法的事情,你稍安勿躁,等罗前辈伤势好转大伙就能回家了。”

    “下一场雨么得啥子,老子不高兴的是这是鬼天气闹个爪子,三天一变,很有趣么?”秋天是草原上气候最不稳定的季节,时而风时而雨冻得人瑟瑟发抖,时而又艳阳高照热得人恨不得脱掉一层皮,最近巧合的很,半个月的时间里三三相隔,晴三天雨三天如此往复,比着曰夜交替显得还要更规律些。

    齐尚闻言从旁边笑道:“要不说在天上做神仙就是舒服,雨婆婆这待遇,比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高。”

    阿伊果心里正不爽快,听了齐尚的笑话也没笑,反而虎着脸瞪他:“上不去你娃还这么开心?莫忘了你吞了老子的药丸,要赔十两金子…十两是本金,还要算得利息咯,困得这些天也算嘚……现在连本带利一百两咯,老子能为救你娃拼命,但你莫得妄想能欠我钱不还。”

    两个月十两变百两,这个利息也太高了点,齐尚被她气笑了,问道:“一两金十两银,一两银千纹钱,那一两金子多少纹钱?”

    阿伊果算数不太灵光,不过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难不住她:“一两金万个大钱,你娃欠老子百两金就是百万个大钱……”不等她再说下去,齐尚就打断笑道:“你知道百万个大钱摞起来多高么?还欠你百两金子!”

    正无聊逗口水的时候,周围的泥沼一荡,一头泥鳅怪露头出来,围住众人缓缓游动,转了几圈身子一缩又遁入泥浆。

    随时都会有泥鳅怪上来看他们一眼,可能是监视,可能等他们孵卵,也可能是纳闷他们怎么还欢蹦乱跳的,不过怪蜥始终没发动过任何攻击,两下里相安无事。

    见了泥鳅,阿伊果把‘百万大钱有多高’之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就此岔开话题,问齐尚道:“单打独斗,你打得过泥鳅不?”

    泥鳅的可怕之处在于‘鱼多势众’和不知不觉中给人种卵,抛开这两重,单论个体实力远远比不得齐尚。

    待齐尚点头之后,阿伊果继续道:“那下次再有泥鳅上来,你娃帮我抓一条呗?你欠我的账一笔勾销。”

    齐尚不明所以:“抓来做什么?”

    阿伊果略显兴奋,不过没急着回答:“你说,泥鳅怪到底是虫儿,还是鱼儿?看它们的嘴巴、吸血时的样子,明明就是虫,可肉中有骨、皮外生鳍,又是鱼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这些怪物至少带了些虫姓,你蛊家仙子的拿手本领就是炮制虫子,这天底下么得老子摸不熟的虫。”

    齐尚眨了眨眼睛:“恩,我帮你抓条泥鳅怪,就算你把它摸熟了,然后呢?”

    “笨娃子咯!”阿伊果撇了撇嘴角:“我们又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过不多久就能回家去了,老子要是弄明白了它们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到时候能带几条回家去养,这些泥鳅怪喜欢热泥巴,我家山里就热得紧,泥塘也有的是。”

    这件事也是阿伊果最近闲得实在无聊才开始琢磨的,她和别人不同,修习祖上传承的虫蛊邪术,从小就和各种蝎蚁虫豸打交道,比着裂谷泥塘再恶心十倍的虫子窝她都掏过,所以丝毫不觉得泥鳅惹人生厌,反倒是琢磨着,这种似虫似鱼的东西挺威风,要是能回去养一泥塘,成就感十足。

    齐尚明白她的意思了,琢磨了片刻才开口道:“抓个泥鳅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帮不了你。您可莫忘了,咱们现在泥鳅的地盘,它们不来吃咱们,大伙就该烧高香谢过佛祖保佑了,哪还能主动招惹它们?万一抓了一条惹怒一群,麻烦就大了。”

    阿伊果根本就没想这回事,她就是觉得现在待着没事做,正好用这段时间来研究研究怪鱼,闻言愣了愣,赶忙点点头,齐尚说的在理,贸然抓泥鳅来玩,说不定就会惹出大祸。可是已经动过了心思,就此放弃她又不甘心:“现在不抓也莫得关系,等咱们走的时候,你娃再帮我抓一条咯,我上去后再琢磨它。”

    不料齐尚还是摇头:“能上去的时候,我就没空帮你了。”

    一贯乐观开朗的汉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稍稍一黯……他把自家小姐弄丢了,只要能上去,第一件事就去找谢孜濯,哪还有空陪瑶女胡闹。

    齐尚和巴夏都是谢门小狗,不过他们以前不是武夷卫,也根本没见过谢大人的面,原先做事大都在外面跑,和谢孜濯没太多见面的机会,对自家这位小姐自然谈不到如何忠心,但他们是帛夫人的下属,对帛夫人忠心耿耿。

    帛夫人把谢孜濯托付给他们,如今差事办砸了,哥俩无论如如何也要挽回来的。

    若找不到谢孜濯,估计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荒原;若发现谢孜濯已死,两个人便会处心积虑查找凶手,为她报仇……不为谢孜濯,而是为了给帛夫人一个交代。

    阿伊果还不死心:“正经事自然要紧咯,上去后我也跟你们一起找谢家妹儿,或者…等找到了人,大伙都没事了,你再帮我下来一趟,抓个泥鳅咯?”

    这次不等齐尚回答,一旁的巴夏就哈哈一笑:“借你吉言!要是真正找到小姐,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下来帮你抓泥鳅!”

    阿伊果一改平时的蛮横霸道,没口子地道谢,最后眉花眼笑道:“这泥鳅可是好东西,除了刘二的怪鸟,老子真想不起天底下啥子比它们更吓人。”

    可惜宋阳不在谷底,否则一定接上她的话,告诉阿伊果三个字:“大蜥蜴!”

    ……宋阳摔回到石板路上,全身披血。从头直接撕开他的胸襟,待见到怀中小娃后,沙王犹豫了片刻,回过头对身后手下说了句什么。

    当即有沙民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走孩子,又用他们的古怪药物帮宋阳处理伤势、包扎伤口,沙民的神情友善,显然刚才沙王的命令并无对宋阳不利之意。

    很快,去四处搜索的沙民小队发现了骨丘,当场捣碎蜥蜴卵,收拢遇难娃娃的尸体,返回到沙王身边复命,其中还有个多事的沙民,手里抓着那头刚刚孵化出不久的小蜥蜴,对沙王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不知什么意思。

    宋阳见状勉强坐起身,一边说一边比划,示意这头小蜥蜴能不能送给自己。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很喜欢蜥蜴的朋友……听到弓弦声觉得熟悉,见到蜥蜴想起个朋友,虽然没有具体的想法,只是一个个模糊的念头,但这些都是好事,征兆着宋阳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可惜,沙王没能满足宋阳的心愿,随队跟来的有祭祀,就用这条小蜥蜴做了个古怪仪式,看起来应该是祭奠那些死在此处的沙民亡魂。

    忙完这一切,沙王一声令下,沙民战士照顾着伤者,离开地宫返回营地。

    对地下的古怪遗迹沙民也好奇得很,但深渊横亘路断中途,要想继续查探下去,非得耗去大量时间和精力,且这么古怪的地方,多半会有凶险隐藏。反观白音一部,正在迁徙途中,必须在冬季大雪降临前赶到新的营地,时间虽不算太紧但也绝不宽裕,沙王不欲多事。

    宋阳又自告奋勇,卖力比划着,想留在此地继续探索。他主要是不想跟沙民走,瓷娃娃的警告言犹在耳,被沙民抓到便凶多吉少。结果沙王理都不理他,派了几个人直接把他架走了。

    三天过后,沙王带着几十张蜥蜴皮和宋阳返回营地,白音上下欢欣鼓舞,死者已矣,沙民不会沉溺在悲伤中,他们相信去世之人将会得到更美好的生活,再不用自己担心,所以他们更在意生者。

    对族人的祝福与赞美,沙王匆匆应酬过去,带着宋阳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随即又命人去喊谢孜濯与班大人。

    ……沙民营地出事,谢孜濯根本不在意,这几天里她一直在担心宋阳。本来说好的,以后每天都来见面,不料‘认亲’过后他就没了踪影。谢孜濯心中忧虑,对沙王凯旋而归也不当回事,没去和沙民一起迎接,班大人也一样懒得去看,是以直到进入沙王的帐篷,他俩才知道宋阳竟然被对方抓住了。

    见到宋阳,谢孜濯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因他现在的处境轻轻皱眉,可最后她还是笑了,走上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宋阳的手。

    事已至此,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处?谢孜濯静静望着宋阳:“放心,有我在,我陪你。”

    她护不住宋阳,但她说的也不是‘我会保你平安’,她说:有我在,我陪你。

    宋阳的回答很伤人:“不用你陪。”

    谢孜濯却笑得更好看了,全不顾还有别人在场,伸出另只手去摸宋阳的脸颊,一如既往,她的很轻,仿佛眼前这个男人是枚气泡,稍一用力就会粉碎不见。

    班大人神情也是一震,随后恢复了平静,先对宋阳打了个招呼,跟着望向了沙王。

    沙王先屏退了帐中同族,随即用蛮语对班大人吩咐了句什么。

    班大人点点头,转目望向宋阳,但并没急着发问,而是冷冰冰地训斥宋阳:“不是告诫过你,无论如何不能被沙民抓到么?这次小命保不住了。”

    宋阳也挺郁郁:“算是意外,主要是小羊惹祸,要不啥事都没有。”

    “什么小羊?”班大人听得一头雾水,随即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蛮子要我问你,你怎会死而复生、要你说出所有事情的经过。你不用搭理他,反正有什么话都是我和他说,这一重你就不用艹心了,到最后他若还是要杀你,那也是谁都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我也好奇得很,你上次离开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对班大人和谢孜濯,宋阳自然不用隐瞒什么,可是才刚说了几句,宋阳忽然笑了一声,对班大人道:“完了,麻烦了,这个蛮人听得懂汉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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