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咬狗还是狗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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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头和人影左右坠落,一抹红底碧蓝之色卷跃而上,直到一条洁白丝巾激射而出,将下坠之人拦腰缠住,众人才看清那艳色居然是位红裙丽人。却见那丝巾柔柔一带,银光堂的狮头人被这么一拉,急坠而下的身体骤然缓住。

    围观的数百人都张开了嘴,正要将一声‘好!”叫出来,却见力道荡回,银光堂的狮身一阵荡动,眼见要被狮头人压得垮散,喝彩都被硬生生掐住。

    丝巾自莹玉般手掌脱开,那狮头人从两三尺高处落下,稳稳站地,可再没人注意他,包括他自己,都急切地抬头看去。丽人翩跹,借着这回荡之力,腰身一转,不仅稳住了银光堂的狮身,还转手捞住了即将落地的狮头。

    “好——!”这一声喝彩被实实压过,终于在人群中爆出,合着丽人几步踏上狮身,将狮头再度高高仰起的身姿,显得格外昂扬。

    “哟!哪家的小娘子,居然要替银光堂出头!?”

    “这身手可不一般,不知是哪位大师傅的高徒?”

    见着两头狮子再度相对,围观者们纷纷扬扬地议论出声。

    “锣鼓!锣鼓呢!?”

    接着众人才醒觉居然没了乐声,越来时锣鼓师傅也都被刚才那一幕给震住,都忘了继续吹打。

    喧嚣乐声里,狮头再度左右摇晃,朝着空中那青礼作势欲扑。李肆是又担心又心疼,他这三娘真是憋坏了,现在居然玩得兴起,直接跑去舞起狮子来,只希望不会出什么事。

    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刚这么想着,就听又一阵惊呼声响起,还夹杂着一些骂声,定睛一看,李肆也不由怒冲百会。那圆鼎堂的狮头人直愣愣地用狮头朝严三娘车子。只是旧的二轮车子,光南方就不下百万架。每架两年换一次轴承,算下来一年就是百万个轴承的需求。每个轴承耗钢二两,钢量就是十三四万斤。再算人工,如果用上机械,一人一天能出至少三五十个,加上钢料的人工,三五百人即可作出这般生意。粗略算算,钢本、地本、人工、机械摊销和其他杂项,加起来绝不会超过十万两银子。而每个轴承只卖四钱银子,一年也都能成四十万两银子的大事业!”

    在他身边还有一座木架,每说一个重点,都有一个随从哗啦一声翻起一张画,将他说的重点,以数字和图画清晰无比地描绘出来,三四十个铁行的成员看得颇为新奇,也听得很是心动。

    “而这轴承,何止是牛马车才用?磨坊的石磨、织工的纺车、铁矿碎石、染料碎靛、稻米打谷,只要能转的东西,用上钢轴承,都会省力耐用,算上这些,一年何止百万的量!就这轴承,我们佛山,就能做出百万两银子来!”

    彭先仲用着激昂的语气,将一幕跌宕人心的画卷生动地摆在了铁行东主的眼前。

    “百万两银子!百万两,各位东主,你们要卖多少铁锅铁线,要用上多少工匠,才能做到一百万两的生意!?如今只需要不到千人的工匠,再购进我们青田公司的机械,一整套手艺,我们都可以教授。四十位东主,每人出一些工匠,一些本钱,和我们总司携手建起一个轴承行,大好的前程,唾手可得!”

    彭先仲铿锵有力地说完,余音回荡间,会馆里的铁行东主们不少都眼冒精光,嘴巴微张,似乎就要大喊算我一个了。可面面相觑间,却又被一层厚重的无奈压住。

    坐在后面的李肆皱眉,他没指望靠彭先仲的一番演示和煽动,就能得到热烈的回应,但像现在这样,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情况,却远远出乎他的预料。前景也说清了,成本也算明了,不用机械,不上生产线就做不出钢轴承的原理他们也都明白了,这可是至少百分之百的利润啊,怎么这些东主,身上揣着的资本血姓就这么羸弱呢?至少得有人站出来把困难到底在哪里挑明吧。

    李肆要争取到这次鼓动铁行东主的机会,并不为办成事情,而是想看看事情的难点到底在什么方向上,单对单的交谈,交情不够,难以深入,只有在这种赤裸裸的利益冲击下,才能将阻碍资本的礁石显露出来。

    可现在这情形,事情好像不止是资本和利益这么简单。

    “百万两啊……呵呵……百万两,好大的生意!李北江,你在这吆喝百万两的生意,却连我家主子的年礼都不上心,你是不是真忘了,到底是谁给了你赚钱的机会?”

    一个阴冷的声音出现,带起的一股寒风吹遍大厅,铁行的东主们都缩起脖子弯着腰,朝来人恭谨地作揖。

    彭先仲附耳低声说了这人的来历,李肆眼瞳紧缩,难怪……“我家主子说了,他人虽然在江南,可一颗心却在为着万岁爷四处奔走。此前觉得你李肆还会做事,给你机会,让你代管太平关和遇仙桥关的关会,却不曾想,你宁可朝其他人大撒银子,对我家主子,却没一点特别的表示。这养狗么,指望的可不是为着其他人捉兔子。”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胖子悠悠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豪商。

    “更不是让它脱了缰,跑到野地自己刨食。百万两,哈哈……胆子不要太大,这佛山你也敢动心思?就不怕我家主子在奏折里提上十来个字,让你即便揣着百万两银子,也能转瞬成了坟头上飘起的黄纸!?”

    小胖子瞧着李肆的鄙夷眼神就像是瞧着一只狗,李肆冷冷回望着他,也是在看一只狗。

    这人是正儿八经的狗,苏州织造李煦的家人,姓吉,名黑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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