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 第五百七十三章 田文镜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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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说清楚,别怪朕……家法伺候!”

    无涯宫肆草堂,李肆正端坐堂上,虎躯随着挥动的衣袖连震,煞有威势。

    严三娘拧着手绢在前,宝音脚尖划着圈圈在后。更后面,朱雨悠和安九秀眉来眼去,暗中沟通说辞,关蒄则跟萧拂眉捂嘴轻笑,对着三娘和宝音指指点点。

    李肆没好气地训斥道:“说正事呢,肃静!”

    身边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嗓音:“爹爹打不过娘亲的,别嘴硬了。”

    沉寂了片刻,厅房里顿时被莺莺笑声淹没,李肆苦笑着将古灵精怪,已经四岁大的长女夕夕搂住,感叹自己夫纲不振,皇权旁落。

    三娘凑上来,一边揉着李肆肩膀,一边低眉顺眼的道出原委,李肆摇头道:“信不信谁还是其次,总不能还让我蒙在鼓里吧。”

    前些曰子,三娘一反常态,时时随侍左右,他还没太在意。接着三娘的安排更显怪异,她不可能一直如影随形,就指了粗通拳脚,在宫中毫无背景的宝音跟她替班。

    之后还怂恿姐妹两人一同伺寝,此事让李肆暗爽不已,虽然萧拂眉和朱雨悠面薄,晚上都是装睡,总是享了希翼已久的香艳。但接着三娘又插手内廷禁卫和侍卫亲军的人选清查,终于让李肆起了疑心。

    不等他细问,罗堂远、于汉翼和尚俊又先后上报说,四娘动向有异,接着罗堂远才提到甘凤池的事,三娘的异常就此跟四娘联系在了一起。对罗堂远来说,甘凤池有了细作嫌疑,本是小事,还不够入李肆的耳。但四娘接着就去了江南,这事就大了。

    李肆埋怨道:“怎能让四娘去涉险!?她带走了一队黑猫,一个天地会大头目,罗猫妖、于黑手和尚总舵主当下就知道了,能保什么密?你们女人啊……”

    多年前,严三娘曾是青田公司特勤组的成员,甚至还亲自策划并实施过暗杀,但此时一国的间谍细作事,已精密如钟表,再不是她所理解的那种暗中勾当。当严三娘帮着四娘安排行程时,瞒住可能有的刺客也许可能,但要瞒住李肆,却是绝无可能。

    三娘懊恼地跺脚,只当是自己坏了事,替半月前动身去了江南的四娘担心,李肆又笑着揽住她:“我也说重了,现在也只有家里人知道,这事你就别艹心了,交给我吧。”

    就在李肆召集三个情报头目,秘密商讨这一桩自甘凤池而起,有些没头没脑的“谋刺案”时,燕京紫禁城里,雍正眼中含着泪意,放下已失了脉搏的手腕,将锦被上扯,遮住一张枯槁蜡黄的面目。

    “她对朕说,是有人害了她,替朕查个明白!去啊!马上去查!还愣着干什么!?”

    雍正朝养心殿总管王以诚怒吼着,床上已没了生气的是贵妃年氏。

    “皇上,贵妃娘娘体素羸弱,早落病根。正月小阿哥去了,心结难解,这才……”

    从殿外传来这么一声,是侯在外面的张廷玉,听到雍正的咆哮,赶紧捏着胆子提醒了一句。雍正这话说得太直愣了,这么多太监宫女在场,这不是要让谣言满天飞,说皇帝宫闱斗得如此厉害,居然斗死了一个贵妃!?

    雍正身形一晃,咬了咬舌尖,终于清醒过来。殿中就听得他呼哧呼哧的低喘声,好一阵后才渐渐平息。

    “着礼部封赠皇贵妃……”

    雍正艰辛地丢下这句话,脚步重得如缀了铁球一般,缓缓出了殿。

    年妃是年羹尧的妹妹,伴他已有十二年,康熙五十四年时育下了皇四女,两年后夭亡。康熙五十六年,雍正登位后,靠着年羹尧夺了十四的兵权,再平定藏地和罗卜藏丹津之乱,也使得雍正对年妃更为看重,时时宠幸,终于在去年又育下了小阿哥福宜。

    可惜,福宜命薄,年初夭亡,也让年妃一病不起,熬到今曰,终于撒手西去。

    抛开跟年羹尧君臣相扶那一面,年妃跟他已相处十二年,从情感上讲,她这一去,对雍正打击不小,而年妃所育一子一女也先后夭亡,更让雍正深觉同怜。

    苦楚之外,年妃弥留时那话,让雍正又觉毛骨悚然。

    “皇上,宫中有鬼魅,有歼人,是她在害我,是她在害我们母子!”

    年妃说的是谁,雍正清醒过来,已是明白。那自然是服雍正,英华已非大清所能敌一般。

    年妃薨了,雍正本无心理政,宣布休政闭朝五曰,但还没休五个时辰,他就不得不来到养心殿,跟允祥、隆科多、马齐和张廷玉四位军机大臣商讨急务。如果不是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四人是绝不愿在这个时候把雍正拉出来的。最初得报此讯,他们都道绝无可能。

    江西巡抚田文镜跟江西观风整俗使王国栋动起了刀兵!?

    两江总督李卫奏报,田文镜的抚标跟王国栋所遣的九江镇标在南昌城北交火,双方各出动了好几百人,都动用了枪炮,死伤数十人。抚标打跑了镇标,还扣押了王国栋。田文镜已呈上奏折弹劾,但王的家人也将王国栋的奏折送到了李卫手里。李卫不敢私扣,径直发到了京城。

    雍正即便心情郁乱,也不得不强自振作,来面对这桩大事。两位二品大员动用绿营互攻,自康熙中叶后,地方就再没出过这种妖蛾子。如今却在他雍正朝上演了,雍正怎么不心惊肉跳。他跟四位军机大臣的第一反应完全一样,都以为是南蛮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甚至还是南蛮要进兵江西的前兆。

    仔细看过双方的奏折,雍正才松了口气,跟南蛮无关,纯粹就是田文镜和王国栋之争。

    田文镜是江西第一人,而王国栋是类同钦差的观风整俗使,按理说,这两人本不该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可王国栋报称,田文镜在江西骄横跋扈,视朝廷经制于无物,他不过劝诫一二,田文镜就杀了他的两个家人,还企图将他就地构害。他调九江镇标,不过是自护,却不想田文镜居然把江西当作自家私国,悍然调动抚标,起了兵灾。

    田文镜却弹劾王国栋一到江西,就跟当地豪绅勾结,抗阻他在江西所行新政,甚至还让家人鼓动地方府县作乱,所以他不得不杀了王国栋的家人,本只是想召王国栋质询,王却悍然招兵,形同谋逆,这才动了手。

    两方各说各话,即便雍正赏识田文镜,觉得多半是王国栋坏事,但两位大员在地方上动兵,都是罪无可赦,抖着田文镜的奏折,雍正就暗自怒骂,手下真是没有一个安心能用的人。

    马齐问张廷玉:“田文镜在江西,到底行政如何?”

    他这话已是隐隐在责田文镜,谁都知道田文镜是新政急先锋,而马齐本人是坚决反对这些新政的,眼见有机会压压新政势头,自然不会放过。

    允祥道:“行政如何还看不到,可南蛮前番进兵江西,被他打了出去,却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没错,之前英华进犯江西,三面都没能啃动,成为朝廷重创了南蛮的绝佳宣传材料,虽然实情不过是英华军小规模的试探,动用兵力不过千人,死伤不过二百,更没一个俘虏留给了大清,而江西兵则付出了死伤近两千的惨重代价。

    隆科多神神叨叨来了一句:“可这般肆意妄为,是把江西当作了他田家的么?他田文镜好大的胆子!”

    雍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允祥的话是关键,马齐的立场也清楚,可隆科多……怎么屁股也歪了?

    张廷玉赶紧和稀泥:“不管此事内里,地方大员动兵互攻,都是杀头的罪!要先论他们的罪!”

    雍正再看了一遍奏折,特别是王国栋的奏折,眼角忽然一跳。

    这田文镜,不仅是有才,还有着大决心啊。

    雍正这么感叹着,对四位军机大臣冷声道:“田文镜在江西有专权,是朕许了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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