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 一六六节 拳毛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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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的清江马场在宋城东南,群山缓拱,一水环绕。水,与通济渠并行南下,源头是在阳大周山洛口。

    河水清澄,微风吹来,水面波纹涌卷,宛若浮花晴空曼舞。两岸风景如画,风光秀丽,落叶随风摇曳,天上流霞由红变金,再过片刻,红彤彤的日头跳出来,洒下万道金芒在水面,粼粼泛光,煞是好看。

    天色尚早,鸟儿才欢快的叫起来,山中却已经行出了十数骑来,或矫健,或娇艳,却都是脸上有些无奈和凝重。众人渡过汴水,绕过城郭向离距离这里十数里的官渡进。

    人虽表情凝重,马行的却是疾快,十数里的道路不算太远,众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赶到,人在渡口,都是齐齐的望着运河上游,只见到河面开阔,船只虽有往来,想见的大船却是不见。

    “大哥,我就说来的早了。”一马上的壮汉望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道。

    大汉孔武有力,鼻直口阔,一看就是心直口快之辈。

    被他叫做大哥的老者浓眉直鼻,脸型颇为俊朗,看起来也曾英俊过,只是如今岁月虽是无痕,却把痕迹都刻画在了他的眉心之上。他眉心川字纹深陷紧锁,鬓角星点的华都是彰显苍老。

    “来的早总比晚到的好。”老者喃喃自语,只是望着江面,突然叹息一声,“大家都耐心点,再等等。”

    “爹。这个太仆少卿好大的架子。”老者身边地马儿上端坐一个年轻人,英姿勃,神采飞扬,用手勒着马缰,却是伸足轻踢马腹,马不安静,人也一样的有些不耐。

    “子建,莫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老者皱眉道。四下张望眼。很是谨慎。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些。”壮汉摇头道:“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都是马场的人,又有哪个会乱说?我倒觉得子建说的不差,这个太仆少卿实在是太大的架子。你说我们现在都是等了第四天了吧?说他在雍丘的时候,驿站的公文就到了宋城,转到了我们清江马场。按理说三天前这个太仆少卿就应该到了宋城,我们大张旗鼓的去迎接,结果等了一天都是不见。到现在每天都是出动十数个人来迎接,难道我们除了迎接他不用做别地事情了吗?他要是心血来潮突然回转,也不通知声,若是一年不到,我们难道就要接一年?现在已经是第四天,就算乌龟爬也要爬到宋城了。更不要说是坐船顺流而下。可我看呀,今天又是白等了。”

    老者对儿子可以训斥,对于兄弟地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万水,话不能这么说,想来萧大人公务繁忙也是说不定地。这一路并不太平,行的慢些也是有情可原。你们有不满,对我牢骚也就是了,到时候萧大人来了,这些可是万万不能提起。”

    “不能提起不能提起,”子建挥鞭空中击去,响声清脆,“爹,我们在这辛苦等候,我只怕这个大人还在倚红偎翠的逍遥快活……”

    “子建,就你的牢骚最多。”旁边一女人低声训斥道:“人为刀,我为鱼肉,爹爹也是为了牧场大局着想而已,你要是爹爹,你能如何,不接了,回去睡大觉吗?”

    “姐姐,我?”子建噎声不语,有了忿然之色,却不是针对姐姐,而是对那个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太仆少卿萧大人。

    姐姐的美丽有如汴河之水,别有风姿。她肤色胜雪,眉黛凝翠,瓜子脸,双眸水灵灵的一转,颇为灵动。

    “听说这个太仆少卿好逸恶劳,最讲奢侈,因为这点很对圣上地脾气,才能成为圣上身边的红人,所以才能挤掉原先的太仆少卿,坐到如今的位置。”姐姐批评完弟弟后,开始对从未见面的太仆少卿进行认为是很客观的评价。女人双眉微皱,显然对要迎接的人也是不喜。她一皱眉,风中俏生生的惹人怜爱。

    众人都是倾听,对于此女倒很重视,就算子建都是安静下来。

    姐姐接着道:“圣上选人我们都是不好多说什么,可能够取代宇文化及地人,我想应该是更难应对。爹,叔叔和子建他们有牢骚很正常,当然你老担忧也是应该。京都来人说,庐陵马场地马行空和这个太仆少卿认识一场,喝过酒的,没有想到带了马儿去东都,还是被他百般刁难,后来听说马行空是走了太仆少卿准老丈人袁岚的关系,这才放地行,不然他就是找借口不收庐陵马场的马匹,马行空也是无可奈何。”

    “姐姐你怎么这么清楚?”子建不解问道。

    “你姐姐为了牧场竭尽心力,哪里像你,成天使刀弄棒的!”老者语重心长的望着儿子道:“子建,你要是……”

    “我要是能有姐姐的一半努力,你就放心把牧场交给我了,是吧?”子建笑着摇头,“爹,你说的不累,我听的耳朵起了茧子。好在我没有姐姐的一半努力,我也是不想接管这个牧场的。爹,成天和牲畜打交道有什么味道,我要求得功名回来光宗耀祖才好。”

    老者气的胡子撅起来,“你这个忤逆子,说的混账话,养马有什么不好,不用勾心斗角……”

    “子建。”姐姐低声呵斥道:“你总是喜欢一句,都感觉压力倍增,子建心中嘀咕,这个太仆少卿看眼神举止好像还是练家子,他倒不见得是酒色之徒,可是这架子实在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

    “萧大人,清江马场的白万山求见。”刘江源见到白万山在那施礼不动,尴尬非常,只好提醒了一句。

    “哦。”萧布衣回过神来,顺口问了一句,“你就是白万山?”

    白万山哭笑不得,只能回答:“老朽的确是白万山。”

    “哦。”萧布衣问了句后,又是在想,通济渠沿河两岸,阳,雍丘和宋城都是大地方,倒要好好找找神医。

    他一句话后又把白万山晾到一旁,想着自己的事情,刘江源孙少方都知道大人为什么心不在焉,马场的众人却都是变了脸色,以为这个太仆少卿故意为难了。子建压低了声音道:“姐,我看形势不妙,这个萧大人好像特意找茬的。”

    子建的姐姐见到萧布衣的爱理不理的神情也是大皱眉头,却是不好上前插话,刘江源咳嗽声,“白场主,陈牧监为什么没来迎接萧大人呢?”

    刘江源问的是正理,因为清江牧场是大隋的官方牧场,却还是需要私人来进行牧马之事。梁郡宋城一带牧场还是有几个,最大的当然就是这个清江,却都是归牧监统一协调调度,陈牧监也就地方一级的头儿,白场主如果用萧布衣现代的观点来看,就是个包工头而已,如今的倒是实情,陈牧监也有一把年纪,和他合作多年,交情甚好。这次看起来,病了不来迎接反倒给这个少卿借题挥的机会。

    “这个嘛,应该不算太重,可望大人垂怜……”白万山竭力解释。

    “哦。”萧布衣叹息一声。很是失望。“病的不重。那也不用看医生的。”

    他最近为裴蓓心焦,也以裴蓓为参照,只是想着陈牧监病了自然要请医生,请医生的话,自己可以直接去拜访,顺便帮裴蓓问诊,倒也没有多想什么。至于打击天下牧场。联盟一家的计划暂且搁浅,也没有对白万山动什么心思。可白万山小心加小心,只觉得这个太仆少卿虽然年轻,可是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大为毒辣,很有深意。想到马行空平白被整,萧布衣问医不怀好意,白万山心中苦,这该来地还是会来地。这个太仆少卿。阴险非常。抓个蛤蟆能捏出五铢钱来,自己大大地破费一把那是不可避免了。

    马场众人也都是如此的想法,只是方才闹归闹。真正应对的时候还是要看白万山的,子建挥舞下马鞭,泄着心中的怒气,却被姐姐一把按住,缓缓摇头,心道你不闹事人家还找事,你要是出言的一样,比宇文化及还要难以对付。宇文化及是贪婪,但是有什么要求都会直说,这位倒好,总是喜欢玩阴的。这会多半只在寻找自己地错处,然后大做文章。他自从见到萧布衣下船后,就很少见到他笑,实在琢磨不透他地心意,不由大为苦恼。

    萧布衣不知道这个老头想了那多,只觉得这个老头见到自己后一直皱着眉头,难道是牧场出了什么问题?

    二人心思拧劲,都是闷葫芦般。眼前一道颇深地沟壑。牧场对面放下吊桥让众人通过。众人才过了吊桥,迎面急冲冲的来个了管家模样的人,见到白万山道:“场主。酒席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入席?”

    白万山望了眼萧布衣,挤出笑容道:“我们已经摆酒设宴,准备为萧大人接风洗尘,不知道萧大人意下如何?”

    萧布衣看了眼天气,心道晌午不到,你这准备的可太周到了些,“我还不饿,你们先安排下休息的房间,让大伙休息下,我就先去看看马匹牧养的情况。”

    裴蓓摇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累,萧大哥,我要和你一起。”

    萧布衣以手按住她的肩头,微笑道:“来日方长,你要多多休息,听我一次好不好?”

    裴蓓听到他说地来日方长,隐有暗示,不由脸上热,只是想,若真的和萧布衣来日方长的话,那可是神仙都不愿做的,只是自己恐怕等不及来日方长的。见到萧布衣诚恳的目光,虽是不舍,还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小心。”

    萧布衣笑了起来,“到了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你先去休息好了。”裴蓓应了声,白万山早早的让下人领裴蓓去休息,搞不懂二人到底什么关系。

    白子建露出鄙夷之色,心道两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地,这个萧大人年纪轻轻,看来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癣,怪不得对姐姐也不望上一眼。京都贵人权臣多是生活烂,这个萧大人也是好不到哪里。

    萧布衣又安排人孙少方休息,孙少方来到这里,终于放松点心弦,知道暂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几日他一直都是硬抗,颇为疲倦,知道萧布衣地好意,也不推脱,径直去休息。众禁卫这几日也是筋疲力尽的寻找神医,头一次见到萧大人没有安排,都是觉得机会难得,也是早早的去房间休息。

    马场众人不知道情况,都是摸不着头脑,暗道这些人可能在前段路上吃喝嫖赌太甚,这白日都是一个个先去睡觉。萧布衣却是精神还足,由白万山带领地去巡视马匹。虽然杨广给了他个便宜行事的旨意,他却知道此次巡查的重要,当然想要先了解清江马场的特点再说。

    白万山让众人都是跟着,先去早早准备好的骏马牧养处,一路上众人都是沉闷,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念头。还没有到了预先的地点,一旁的围栏处已经见到了十几匹马儿,或是矮小,或是瘸腿,萧布衣看了一眼,微笑道:“白场主,这就是你们马场养的马儿吗?果然名不虚传。”

    萧布衣问话的功夫,目光掠过了马匹,却是落在了围栏外一个大汉的身上。

    大汉身材魁梧,只是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褐黄斑驳,沾着不知道是马粪还是什么,头上还有着几根杂草,看起来颇为邋遢。这些人走了过来,他只是叼着枯草,并不站起,目光从萧布衣的身上掠过。

    白万山汗水已经流淌了下来,回头望了女儿一眼,有了责备之意,“惜秋,这是怎么回事?”知道太仆少卿要来巡查,白万山找找的做了准备,只想着给太仆少卿看到最好的一面,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心细地女儿准备。本来应该万无一失的,哪里想到居然冒出这十几匹劣马来。

    白万山一子一女,儿子叫做白子建,女儿叫做白惜秋,也就是瓜子脸的姑娘。白惜秋这一路下来,也和父亲一样,心情忐忑,搞不懂萧布衣到底什么心思。这个男人彻底打破了她原先的设想。官渡旁的一番分析本来是她的推测。可是见到萧布衣的第一眼。凭借女儿敏感的心思,她就知道这个萧大人和酒色之徒扯不上关

    :坦诚和双眉间的忧虑。这本来是稍微有些矛盾的形容,可在这个男人身上出现,有种非比寻常的魅力。但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太仆少卿的高位,不知道还有什么忧心的事情?

    见到父亲责备地目光。白惜秋望向马栏旁的大汉,有些苦笑,低声道:“爹,又是蔡叔叔搞鬼,本来这些马儿都要处理掉,不应该在这出现的。”

    白万山见到那个大汉,也是无奈摇头,咳嗽声道:“萧大人想必也知道。很多时候。马儿也是良不齐的,这些劣质马匹我们是绝对不会提供给官府的。所有的劣质马匹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挑选出来,统一进行处理。大人赶的也是巧。正好碰到一次。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绝对不会献给官府的。”

    萧布衣笑笑,那面地大汉却是喃喃自语道:“劣马吗?唉,我只怕又是明珠暗投了。”

    “大人,还请随我到那面去。”白万山急于纠正错误,就想领着萧布衣去看骏马,陡然间围栏中一声长嘶,有如龙吟。

    萧布衣才要举步,霍然回头,双目如电。白万山一凛,竟然后退一步,搞不懂这个萧大人怎么会有如此犀利地眼神。

    白惜秋娇斥道:“蔡叔叔,你又搞鬼,我……”她话音未落,萧布衣已经缓步向围栏走去,目光中露出了奇异的神色,却是望着围栏中的马儿。

    奇怪地是,萧布衣满是惊诧,大汉亦是如此,紧张的望着萧布衣,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期待,白万山见到萧布衣中邪般的前行,看样就要翻身进入马厩,想要阻拦,却被白惜秋一把抓住,缓缓摇头,低声道:“爹,看起来蔡叔叔是故意的,你就满足点他的愿望吧。”

    白万山叹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怕惊吓了萧大人,我们牧场从此再无宁日的。”

    “那我来照看萧大人。”白惜秋快步上前,紧跟在萧布衣的身后。

    萧布衣目光落在一匹黄色马儿的身上,突然问道:“你养的?”

    “不是。”大汉摇头,“可这是我选的。”

    “好眼力。”萧布衣一挑大拇指,真心赞叹道:“兄台贵姓?”

    他以堂堂太仆少卿的身份问一声兄台,实在是给大汉天大的面子,白万山父女满是诧异,这算是萧布衣下船后的第一次赞叹吧,谁都想不到他送给了邋遢的大汉。

    大汉脸上没有丝毫的感动,淡淡道:“敝姓蔡,只是大人也看得出是好马吗?”他虽然竭力装出平静,可是一声大人现出尊敬。

    萧布衣推来栏门,径直走到那匹黄色马儿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半晌,伸手按了下马腰,叹息道:“此为好马,可惜珠玉蒙尘,有如兄台般。”

    他话一出口,白惜秋差点喷饭,萧布衣身边的那匹马,岂是一个丑字形容。马儿黄毛黑嘴,一匹马毛是黄色的倒是不丑,可这匹马体毛卷曲好似鱼鳞般,如今养马都是认为马毛光顺柔和为良马,若有了卷毛,那就和杂种无异,也是列为贱丑的行列,萧布衣以劣马做好马,倒算是有眼无珠。

    白万山却是暗自叫苦,心道这个萧大人多半是想用这匹丑马大做文章,要是选了去,送到京城参自己一本的话,那整个牧场就要鸡犬不宁的。

    大汉轻轻叹息声,“大人可知道这马儿的出处?”

    他这是个考校,实在是想知道萧布衣是真的懂行,还是不懂装懂,抑或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马儿他辛苦的带回来,却被众人讥笑嘲讽,不免心灰意冷,知道世人不知自己的良苦用心,这次把这匹马儿又藏在劣马之中,放在去看骏马的必经之路,其实却已是无望。他知道当上太仆少卿的人不用会识马,只要懂得拍人就可以,但还是想试上一试。

    萧布衣略微沉吟下,“这匹马来自突厥?”

    大汉双目放光,居然一把抓住了萧布衣的手臂,“你怎么知道?”

    白惜秋大惊,望见蔡叔叔手上多半还有马粪,居然敢抓住高高在上的萧大人,那可是极大的失礼,本想劝阻,却现萧布衣若无其事,并不介意,倒不好欲盖弥彰。

    萧布衣心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只是在千年后的书籍上见到,没有想到今日居然得见真身,倒是意外,“这种马儿好像叫做拳毛騧,矫健善走,蹄大快程,兼有长力,用于疆场上,实乃不可多得的战马!”萧布衣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已经想到了李靖说的铁甲骑兵,这马儿不正是天赐良机?

    大汉听的脸放异彩,深施一礼,钦佩的不能自已道:“敝人蔡穆,只以为大人身在高位,不识得马匹,没有想到大人学识渊博,目光如炬,蔡穆佩服的五体投地。”

    “蔡穆?”萧布衣记下了这个名字,微笑道:“这种马儿都被你选中,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实在好眼力,我对兄台也是大为佩服,但你可知道这马儿是怎么繁殖的?”

    大汉脸现扭捏,“回大人,我是知道的,只是怕大人听了会厌烦。”

    萧布衣放声大笑道:“你说别的我会厌烦倒是说不准,但是要说牧马,我这辈子不会烦的,来,来,”说到这里,萧布衣居然拉着蔡穆一坐在方才蔡穆坐的地上,“我倒要好好听听,这马儿是怎么繁殖的。”

    二人转瞬熟识的老朋友般,见到高高在上的太仆少卿坐在了地上,白惜秋父女不由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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