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 第八章 东墙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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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朝五十六年一月二十六曰的晚上,眉月高悬,北地的寒气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寒风肆虐,在北唐城里呼号咆哮。北唐城里已经静街多时,显得特别的阴森与凄凉。通衢街口站着披坚执锐的甲士,搜查偶尔过往的人员。

    家家户户都悬挂着青色或白色的风灯,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摆明灭。城头每隔不远有一盏风灯,由于流民军时常沿着晋水冲下山来,东城门那方面特别吃紧,城头上的风灯也比较稠密,城外也有多火光,天空映成一片紫色。随着一阵紧号的北风,那里的光影诡异的摇动了一下。

    年关时,流民作乱,城里遣出去镇压的军队损失了好几千兵马。受刘贵派遣,潜在城里的细作,一起放火,西城与南街烧毁了好几条街。

    城外的流民与刘贵的流民军一同撤入山中,城外郊野上只留下大火焚烧后的余烬,焦黑的废墟在晶莹雪原里尤其刺眼。

    荀达没有立即派遣大军追剿流民军,只是通令各城严守城池,勿使流贼有隙可乘,又通告城外的乡豪富绅避祸城中,或者据险寨坚堡,小心戒备。

    一场天旱,使得忻州、襄州境民户十之七八都成了流民,民间再无余粮,流民军要获得粮草,只得去攻掠世家乡豪的砦寨坚堡。

    忻州、襄州山陵如聚,乡豪坚堡大多修筑在地形险胜的地方,易守难攻。世家乡豪部曲战士皆是其宗族子弟,健勇枭悍,心硬志坚,有如磐石,不能撼动,人数虽少,战力却是极强。

    呼兰每次南侵,攻城掠地,却极少去强攻这些世家堡寨。

    百年前,呼兰铁骑越过雁门关,侵夺汾郡达两年之久,仍有许多乡豪坞堡峙立在忻州、襄州的大地上,可见其顽勇。

    荀家在汾郡施行置县策,所遇到的最大阻力就是来自忻州、襄州的乡豪世家。襄樊会在襄州起事,重挫襄州世家乡豪,不过忻州的乡豪继续漠视荀家的权势与武备。

    流民军在北唐与楼烦之间掠寨夺营,荀况却将数万精兵约束在北唐城中。

    城内有甲士兵马巡逻,禁止宵行,但是深宅大院中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歌舞佰酒,丝竹紫檀,歌伎轻轻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有时歌声细得像青丝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在精雕细缕的屋梁上盘旋。

    徐汝愚依着粉白高墙,心里盘算着府中的盛宴何时能结束,听着院中丝丝缕缕不绝的歌声,脚尖轻轻点着地,忍不住双手舒展伸了个懒腰,旁边一人道:“是今夜扒在墙头偷窥的无懒汉。”

    星月光暗,那个少女一眼窥清秦钟树的相貌,大概就是那个用树籽弹击秦钟树的丫头,不过容颜秀丽,却非他所描述的那般黑面糙脸,车厢内还有一人吐息微微,想来那人就是近来艳名传遍忻州的花岫烟。忻州向来不是富贵乡,山穷地贫,绝非艺伎声名鹊起的佳地。

    徐汝愚不情不愿的半侧身子,与冯哥儿一起跳将出来。

    秦钟树哂然一笑,说道:“先贤尚有东墙之女,奈何小子聆听仙音而不自禁,还望岫烟姑娘不要怪罪。”

    车内传出慵懒酥软的声音:“岩老,掌起灯来。”

    驭车老者点起一盏风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青灰色的马车,秀丽少女掀起车帘,只见一具柔弱的躯体垂头向外挪移,云鬓微倾,那一片黑泽就幽远的梦一样堆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螓首微抬,如一道眩华闪过,精致研丽的面容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印着水迹的清亮眸子将风灯的光晕一下子掩去。

    秦钟树怔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几许,才回过神来,神志一凛,又长揖而下,说道:“小子得偿所愿,告辞。”推了推还怔怔出神的徐汝愚与冯哥儿,毅然转身离去。

    “请稍待。”花岫烟启唇说道。

    秦钟树如被定身一般凝住身子,僵硬的转过来,问道:“岫烟姑娘有什么吩咐?”

    “先贤有骑墙之美,难道也受嗟来之食?”

    秦钟树只觉脸上火烫,怔在那里不知如何言语。

    花岫烟说道:“我观三位风致英朗,卓而不群,难不成甘愿坐在宅墙底下去讨嗟来之食?我将往范阳一行,蔡家举贤不避寒庶,三位可愿随我前往范阳以谋仕途?”

    秦钟树缓声说道:“呼兰虎视之下,蔡家焉能久安?”花岫烟听了此话,娇躯微微一怔,却逃不过徐汝愚犀利的余光。

    花岫烟说道:“呼兰势强,奈何有燕山之阻,纵有带甲百万,也越不过渝关天险侵犯蔡家。”

    秦钟树哈哈一笑,说道:“呼兰要侵范阳未必只有渝关一条路。何况真正的天险却在民心,燕山之险不过为得势者用,我一微躯亦能将其踏在步履之下。”秦钟树昂然阔立,似乎此时才是他的真容。

    徐汝愚听了也不禁动容,心里暗赞,尘世之中果真藏纳贤良。又想:他语气中对呼兰并无恶感,怕是正合了花岫烟的心意。此时却不得不敛起声色,静观花岫烟的反应。

    花岫烟动容说道:“听得李公子一言,才知李公子乃真伟丈夫,天下谁能得李公子相助,天下可致。”

    秦钟树敛容说道:“不敢当此誉。岫烟姑娘若是不弃,我等三人倒愿随岫烟姑娘一同游历天下,增识广闻,待到升平之世,再出来濯缨弹冠不迟。”

    冯哥儿暗中扯了扯徐汝愚,低声问道:“秦小子,今曰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先前那个东墙之女,又什么嗟来之食,现在又说濯樱弹寇,我头都晕了。”

    徐汝愚见花岫烟巧笑嫣然的望过来,暗忖:该去范阳了。轻咳一声,说道:“冯哥儿,旧朝时有一个美男,其邻有女,常扒在墙上偷看他,后来有人作赋称赞此事,秦小子以此搪塞他的好色之心。不过赋中那人就叫登徒子,秦小子这么说颇为不当。”秀丽少女扑哧笑出声来,徐汝愚向花岫烟欠了欠身子,说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李三友受教了。”又跟冯哥儿说道:“濯缨弹寇都是指说人去做官,秦小子是说等天下太平了,再去做官。”

    听了徐汝愚一席话,花岫烟眼中果有异色,与驭车老者换了个眼色,柔声说道:“秦公子、李公子、冯公子,尘垢不掩美玉,三位饱读诗书,又历尘世,卓识洞明,可教诲岫烟的地方多矣,岫烟能与三位同行,三生有幸。”

    那秀丽少女说道:“你们这般样子可不成。”掷出一袋钱,说道,“你装束整齐,再备一乘马车,明曰来醉阳楼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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