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乐吧！1934女孩（正文完） - 【第六章】初登场，一九三四女声03

    【第六章】初登场，一九三四女声03

    计程车绕出东门圆环，沿着中华路北向跨过头前溪，一路上，司机一直从后照镜偷窥我们。

    跨过头前溪，彭炫妹盯着窗外一整排河岸豪宅猛瞧。

    「一粒星，妳来过这里吗？这里以前是六家庄，但是我都不认得了。」

    「我很少到竹北，这里很多新盖的高楼，专门卖给竹科工程师。」

    计程车司机从后照镜看了我们一眼，我赶紧转移话题，「魏主任说我们要去的餐厅，最大特色就是超复古的装潢。」

    「复古？是指我那个年代吗？」

    我拍了一下彭炫妹的大腿，示意她别乱讲话，「大概就是弄几匹客家花布，摆个打字机、老旧皮沙发，再挂几张电影海报而已吧。」

    计程车司机眉头微蹙，他加重踩油门的力道，迅速把我们送到位在福兴东路的风城之月餐厅。

    走下计程车，没想到，彭炫妹说对了──

    在这间餐厅里，两旁红砖拱廊的街屋环着中央的用餐空间，这红砖房屋像极了北门大街，拱廊骑楼内，全是复刻重现的老店。

    货真价实的古董三轮车。

    透明罐子与缤纷糖果的柑仔店。

    挂着手绘海报的「新竹座」电影院。

    挂着仁丹翘鬍子将军广告牌的老药局。

    器械老旧、拔牙应该会痛死人的新竹齿科医院。

    彭炫妹眼睛睁得好大，眼神像梦游，她跑向古董照相馆，我想，这里应该比现在的北门大街，更像属于她那个年代的时空。

    「怎幺来了两位？嗯，妳们的打扮很搭我们餐厅哦，可是新人说预算不够，只要一位歌手欸。」

    风城之月的林经理来迎接我们，我赶紧回答，「别担心，加一位不加价。」

    她不安地看着彭炫妹，「黎小姐，这位唱得好吗？魏主任只推荐妳欸。」

    「放心，她唱得比我还好，安啦。」

    我和彭炫妹一站上舞台，就看到不少宾客高举手机拍我们。

    张俞奏出〈爱情限时批〉轻快让人想摇摆身体的前奏，我看着舞台下陌生的宴会厅，只觉得四肢僵硬，肚子隐隐作痛。我轻声告诉彭炫妹：「妳先唱，好吗？可以吗？」

    她点点头，踩着高跟鞋的身姿站得好稳，拿起麦克风开口：

    「要安怎对你说出心内话，想了归暝恰想嘛歹势，

    看到你我就完全未说话，只好头犁犁??」

    我接着唱：

    「要安怎对妳说出心内话，说我每日恰想嘛妳一个，

    心情亲像春天的风在吹，只好写着一张爱情的限时批??」

    腹痛的感觉消失，我开心地在舞台上和彭炫妹一起踩着恰恰的舞步，我感觉舞台下的空气如营火般越烧越旺，工作人员打开宴会厅的大门，新郎骑着复古三轮车，载着新娘进场──

    「水啦！」

    「恭喜啦！」

    「要幸福喔！」

    虽然身在餐厅内，这场婚宴却有古早流水席的欢腾热闹气氛。

    「谢谢妳们，我女儿听到原本的主唱中了流感时，担心得快哭了，好怕婚礼开天窗──」

    除了演唱酬劳，新娘的爸妈另外包了一个大红包给我们；「妳们有团名吗？有粉丝页吗？」新郎的妹妹捏了捏我的漩涡捲捲头，「好酷，是真的头髮耶！这要怎幺弄？」

    我回答：「团名??暂时叫做一九三四，粉丝页──没有，我们这星期才成立乐团。」

    而彭炫妹呢？此刻，她正倚着各种复古老店背景，让一票亲友拍照，简直是人气外拍小模！

    等候计程车时，我问彭炫妹：「妳从什幺时候发现自己爱唱歌？」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城隍庙前的戏台看戏，回家就唱给多桑和卡桑听，觉得好好玩。」

    原来每个爱唱歌的女孩，都是从父母眼睛满满的笑意和肯定开始。

    「妳之前唱给这幺多人听过吗？」

    「没有耶，去河原曲盘考试时，评审只有五位，有个女孩子紧张到吐，还有个十三岁的女生唱到一半哭出来了，我倒是唱得很开心。」

    「妳完全不会紧张？」

    「不会。」

    我由衷地佩服：「妳好勇敢哦；我只要第一次到陌生的场地表演唱歌，就会紧张到肚子痛，所以才会要妳先唱??」我的心一沉，声音跟着变小，「所以，我一直在北门街口的同一家饭店唱歌。林揖辰提议我组团到处表演，其实，我也很想啊，但一个婚礼歌手有陌生舞台恐惧症，这像话吗？」

    「那妳第一次在之前的饭店驻唱时，怎幺克服的？」

    「卡尔登饭店的魏主任，是我哥的同学，她很照顾我，让我在空蕩蕩的宴会厅练习到我再也不怕为止，。」

    计程车来了，彭炫妹回头再看风城之月餐厅一眼，似乎捨不得餐厅内打造出来的复古时空。

    我拉着她上车，「欸欸，在昭和九年，如果妳们要庆祝一件事情成功，会怎幺做？」

    「去喝嘎逼！一粒星，我们可以去喝嘎逼吗？」

    「喝咖啡啊？那有什幺问题！」我把演唱酬劳分她一半，她兴高采烈地看着钞票上的数字，「妳们这边的钱，一张就一千元喔？数字好大！」

    计程车司机从后照镜投来狐疑的眼光，我看着彭炫妹，在嘴边比了拉拉鍊的手势，她不解：「什幺意思？」

    「把嘴巴的拉鍊拉起来，安静一点啦。」

    「哼！」

    彭炫妹翘起一腿，凝视窗外，那侧脸和下巴的美丽弧线，短版旗袍底下交叉的光洁膝盖和小腿，还真像早期电影海报中的明星。

    「彭炫妹──」我轻声唤了这位大小姐。

    「干麻？」

    「下星期日，在卡尔登饭店还有一场表演，要跟吗？」

    「没问题！」

    我们在北门街下车，但没有走回「美美冰菓」古董店，我带着彭炫妹走进北门街巷弄里的一家咖啡店，还好，虽然是週六下午，很幸运地，窗边还有一张四人座的空桌。

    老闆娘亲切地招呼我们：「妳们是spy玩家吗？」

    「不，我们去表演唱歌。」老闆娘圆睁眼睛轻呼，店内所有顾客的眼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拉了拉旗袍的短裙襬，彭炫妹倒是抬头挺胸，迎向人们镁光灯般的目光，彷彿大明星微服出巡。

    叮咚一声，咖啡店门再次打开，有位客人进来，愣在我们面前。

    抓得刺刺高高的头髮，超显眼的芥末黄外套，钛钢戒指，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是戴着琥珀色的角膜变色片。

    是林揖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