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乐吧!1934女孩(正文完) - 【第八章】原音,终于重现02
【第八章】原音,终于重现02
读完信件,我和老哥都静默不语。
印象中,日剧里的家庭,没有神明厅,只有屋角一隅,设立小小的神龛,摆上亲人的照片、牌位,在世之人,日日对着小小的神龛,思念离世之人,诉说对方不在之后的现世生活。
那个保险箱,就是我们的房东,林誌玄老先生的神龛。
「老妹,我现在懂了,林清土老先生为什幺改名林誌玄。誌,就是记住、想念、不忘记,他想念彭炫妹。」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世人遗忘了彭炫妹,唯有林老先生永远怀念她。
老哥继续说:「还有,她真的是我们阿公的小三。」
「感觉好奇怪,那我们阿嬷是小四还小五?」
「天晓得,曲盘上写什幺『待云声入梦』,这句话满满的暗示,啧啧,我们阿公真是高手。」
「对啦,哪像你,情场鲁蛇。」
这时,从二楼传来清亮的歌声。
「i apu t na talebu~
penau; na ka bu ten~」
「我们的大明星梦美小姐,又在唱哪首英文歌啊?」老哥问。
「这首歌我知道,这不是英文,是原住民卑南族语啦!吴昊恩的〈想念的歌〉,很好听吧。」
北门街多拉a梦没有翻译米糕,老哥听不懂彭炫妹唱的歌,我也听不懂,但我看过歌词,她唱的是──
「芒草花开了,
又是一年的尽头,
冷冷的风吹过部落,
今年的稻子,收成的好吗?
走在田中的老牛,好吗?
睡在家门口的老狗,好吗?
我很想念的你们,好吗?
我在很远的地方祝福你,
我很想念你们,我的朋友,
我在很远的地方想念你??」
六天后,星期五的傍晚,走出客厅,窗外天色已暗。
我抽屉里还放着林誌玄老先生的信;昨晚我第五十次问老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房东老先生的信,拿给彭炫妹看,不然她一直误会阿土。」
老哥摇摇头:「妳这等于是剧透,让她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很悲惨。」
「也对。」
「还有,根据林老先生的说法,林揖辰是彭炫妹的孙子,妳能想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要怎幺接受自己有个三十岁的孙子!」
「说得太对了。」
我转念想到,「是不是因为我突然临时起意去抽籤,才造成这个穿越时空之旅啊?」
我在纸上画一条线,在前端画一个圈,标上「彭炫妹,一九三四年」,在尾端再画一个圈,标上「黎忆星,二○一五年」,而后划一道弧线,连接起这两个圈。
「妳的意思是,一九三四年,彭炫妹抽到这支籤,没有任何影响;直到妳收到同样的籤,才搭起一个桥梁,让她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妳是谁?物理学大师史蒂芬?霍金啊?」
我点点头,「叫我史蒂芬?霍星。」
老哥戳了我的太阳穴,「那妳为什幺会去城隍庙抽籤?」
「那天在婚礼上遇见姑姑,又认识了林揖辰,林揖辰建议我开拓音乐路,我心情很烦嘛!」我揉揉疼痛的太阳穴。
老哥沈吟一会儿才说话,「林揖辰的话让妳去抽了籤,结果让他的阿嬷蹦到二○一五年??这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我们都没有答案。
老哥继续忙着回客户电话,我对着北门街的车潮人流胡思乱想,这时,一辆钛蓝色的toyota cary停在店门前。
林揖辰走下车。他今天头髮梳得很高,穿着白色立领衬衫,黑色针织上衣,和那件芥末黄外套,一副现代贵公子模样,我下意识地整理了衣服──今天没有鲨鱼夹,但头髮只用弹簧螺旋髮箍固定,身穿厚棉帽t和内搭裤,真是的,林揖辰这家伙,要出现都不会预告一下吗?
彭炫妹听到声响从二楼下来,照例,她又是复古漩涡捲捲头搭配复古小洋装,一副昭和时代千金小姐模样。
照例,林揖辰看到她,又是一脸不以为然。
如果公开林揖辰和彭炫妹的关係──不只彭炫妹会崩溃,林揖辰恐怕也会不开心吧?
林揖辰微笑打断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堑城一粒星〉唱片修好了。」
我想起林老先生在信中说过,怕彭炫妹和黎云声的关係为人所知,「你去哪里修的?别人知道你找到这张失传的曲盘了吗?」
「没有,我打电话去台大音乐所,得知曲盘表面单纯的凹凸不平,可以用日照来解决,为了把这张唱片晒到变平,我搬了电脑到公司顶楼上班,好在这一星期都没下雨。」
「你是老闆的儿子,才能这样自由吧?」
「不,我在公司没公开自己的身分,『林』是平凡又常见的姓氏,这时就是我的优势。」
这时,彭炫妹已经眼巴巴地看着林揖辰手中的〈堑城一粒星〉曲盘。
老哥搬来留声机,彭炫妹接过来,熟练地上了发条,轻放上唱针,林揖辰讚叹,「妳还真的对古时候的东西了若指掌──」
话还没说完,轻微的沙沙声中,略带爵士风情的前奏从留声机中流泻出来,林揖辰赶紧拿出他的携带式音乐播放器,按下录音键。
「堑城的春天,
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
我看见二十世纪的新生命。
堑城的夏天,
南风吹在赤土崎的老树影,
我听见迎接好收成的歌声。
堑城的秋天,
西风吹出雪白炊粉黄柿饼,
我看见妳的眼睛笑意盈盈。
堑城的冬天,
走过旧时的拱辰门,
行往旧港海路,
北门大街的夜晚不清冷;
因为黎明要来临,
妳就係阮的星,
招来堑城黎明的光影。」
曲盘中的女声,唱法比较接近纯纯,直接而没有转音花腔,但这首歌充分发挥这位歌手声线的天生优势,一开始低声诉说,后来声调越来越高,如黎明来临,天光渐亮的明朗心情。
「这位梦美是谁啊,也太会唱了!不过──」林揖辰眉头皱起,「我怎幺觉得,好像在那里听过她的声音?」
我转头看彭炫妹,眼泪扑簌扑簌地从眼中滚落,她双手摀住脸,咚咚咚跑回二楼房内。
「她是怎幺了?听到她阿嬷时代的歌,感动成这样?」林揖辰很惊讶。
「她──她阿嬷很喜欢这首歌,所以这张曲盘重见天日,她??很高兴,感动到喜极而泣!」
林揖辰似乎不太相信,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的确是祖孙,他和彭炫妹的眼瞳,如此相像。
「那幺,这张唱片交给你们兄妹了。」
林揖辰钻进车里,车子驶离,没入北门街的车声中。
「老哥,这张曲盘要怎幺办?」
老哥沉默不语,逕自把曲盘从留声机上取下,收进封套,放进彭炫妹家传的保险箱里。老哥已经向林揖辰买下这台保险箱,密码也早就正式从「シズコ」改成「ハタノ」──ハタノ,读作hatano,汉字就是──「波多野」。
「hatano是谁?黎光阳的女人吗?」改密码时,彭炫妹这幺问我。她看电视只看音乐台,不知她穿越而来的几个月前,新闻台不断地报导这个日文姓氏。
「对,她是我的大嫂,只存在于二次元的大嫂。」我没好气地回答。
「二次元是什幺?」
「bj4啦!」
「她也出唱片吗?」彭炫妹又问。
「没有出唱片,只出dvd。」
老哥的声音将我从彭炫妹的问题迴圈中唤回现实:「我也不知道要拿这曲盘怎幺办,总之,我警告妳,不准拿去给江山博,听到没?」
而听到江山博这三个字,我才想起,将近一个星期没有他的消息;这不算太罕见,他只要一忙起来,常常得等我主动联繫江山博,去他家当家政妇打扫做饭,才能将他从书堆中唤出。
我更惊讶的是,这几天我的心思被林清土老先生、彭炫妹、林揖辰的複杂关係盘据,竟然完全没想起江山博!
这,可是前所未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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