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影如画 - 烟影如画_分节阅读_5
大概是为了给我难堪,司徒杨没搭理我,直接入了城。本想给他安排在驿站,他却执意要住我那破烂的将军府。踏进门槛时,看着我府上的破转破瓦,他眉头蹙起。我想,他是后悔了。后悔没住在驿站。
到了晚上,给他接风洗尘。刘韬提议说,要不要到镇上的得月居订上一桌酒席,再要上几坛竹叶青。我直截了当的说:“不用!”跑我边南来烧我的银子,他司徒杨想都别想!有那份闲钱,还不如多犒劳犒劳我手底下的兄弟!更何况我每个月的俸禄扣去一半儿都给底下人做了补贴。哪里还来得银子伺候他?于是乎,一盘沾了灰的馒头,一盆毛菜汤,几碟腌菜,就万事搞定。
我淡然笑意的给司徒杨盛了一碗汤说:“边城小地儿寒酸的很,司徒大人将就将就吧!”看着司徒杨铁青了脸孔接过汤,我有种想笑的冲动,但还是给忍下了!我拿起一个馒头又递给他说:“司徒大人,请用!”他又是僵直着接过。
司徒杨并未吃多少,汤只喝了半碗,馒头也只吃了一两口。而我却吃的饱饱的。想我千百个的轮回中,不知哪一世的轮回我当了乞丐,那掺了泥沙的粥我喝过,掉进粪坑的馒头我也啃过,飞满蝇虫的腐肉我也吃过。所以现下对我而言,已然算是美食了!
就这么司徒杨被我一连折腾了好些天。但他的小火山竟然一直都未爆发,我是真真的佩服。估摸着是他在官场上或多或少的历练出来了!
因过竹园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想说该歇歇的时候还是歇歇的好,终日忙里忙碌的着实会乏坏了身子。不是我自己娇气惜命,而是偶尔舒缓一番,能起到养精蓄锐之效果。所以我放下了手头上的公务,准备到镇上去体察民情去。出门时刚好看见同样闲得很的右将刘韬,便俩人结伴而行了。
边南镇的镇里要比我来的时候繁华上许多,虽不是大繁大茂,却也是个小康生活。想想这些都是自己的功劳,我心中小小的美了一番。
“将军,您看那边那个姑娘是不是看上您了?”拍拍我的肩膀,刘韬指着街边上一个着着红衣的姑娘说。
我扫一眼那姑娘,使得那姑娘本就红了的脸颊更加红润。回过头,我不语的接着朝前走。
见我无意于那女子,刘韬问:“将军今年十七了吧?”然后自我肯定:“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要说这终身大事,与其说我不着急,倒不如说我本就没想过。想我每一世皆是英年早逝,若是考虑了,便是要误人子弟的。
可我不急,我爹娘急。
去年我娘来看我,哭天抹泪的疼惜我身子瘦如柴骨的同时,还带着几个相亲的姑娘的画像给我。说若是哪个我瞧上了眼,她立马回去给我操办,不出俩月便把新娘子给我送来。我回言说:“业未起,何以安家?目前孩儿还未有那份心思,娘亲还是莫要为孩儿操这份心了!”说得我娘心灰意冷。
“将军是冷性子的人,要找个热心肠的媳妇才成啊!”说完刘韬扫了一眼街面上的所有女子,但大概他是觉得没人能配得上我,所以就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过后,他突然问:“不知将军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回头末将给您寻觅寻觅!”
他问出时,不知为何我竟想到了冥华。然后停下步伐,静静的望着北端,冥华所在的方向。
都说暴风雨前是宁静的,这话一点都不假。
待我与刘韬回到将军府时,院子中站满了人,且还有一个女子的哭泣。
“杜将军让本御史好等啊!”院子中央,司徒杨做得端庄,手中正拿着一盏热茶。
“司徒大人此话之意,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端?”我看着司徒杨说。想说,他坐在我的椅子上,做得还真稳。
司徒杨蔑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一眼地上泣不成声的女子,在看一眼被人五花大绑的周巽,不用想也知是怎回事。于是我道:“该不会是我不懂事的左将军,欺负了大人您的丫鬟吧?”
喝上茶盏,司徒杨夸赞说:“杜将军果然聪慧!的确是你不懂事的左将军轻薄了本御史的丫鬟!”夸得假意了些。
“将军,是她”周巽刚要说些什么,我一个耳光甩过去说:“混账,本将军与司徒大人说话,何来你插话的余地?”然后扫了一眼欲要上前替周巽讲话的刘韬,摇了摇头叫他不要多嘴。若多了嘴,怕这事情是要没完没了了。
走到我跟前,司徒杨道:“杜将军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我明显的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儿。云淡一笑,我问:“司徒大人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道貌岸然的司徒杨说:“古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子不学师之惰。那这兵之错是否就是帅之疏呢?”想说,他就这么急着看我落魄的样子么?
我继续漠然笑道:“司徒大人言之有理!”
司徒杨继续说:“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本御史不讲情理,让杜将军代人受过了!”
我无谓道:“本就合情合理,洪渊又怎会怪得?”我就想着,早完事儿早利索,倘若此次不让他心里痛快,之后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冰天雪地中,我被褪去了上衣,绑在院子中唯一的一颗枯树上。当雪花落上我的肌肤,大概是觉得我太过寒凉,它连融化都懒得融化。
看着我,司徒杨绵笑带恶,用鞭子柄抵着我的下颚说:“嗞嗞,瞧瞧你的身子,油光水滑的,我都不忍心下手了!”说话间,他另一只手不安生的在我身上游走。都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惦记着我这副身子。
我笑得无谓说:“那司徒大人您可得轻着些,别再用大了力气,闪坏了胳膊,那洪渊可真就罪过了!”我估摸着,司徒杨定是以为我死到临头还嘴硬。
司徒杨被我说得冷哼一声后,便举起鞭子。听得啪的一声,在寒天之中散开,清脆却不悦耳。挨了一道火辣,我却没表情的嘲讽道:“司徒大人是心疼洪渊呢?还是手劲儿不够呢?”
此话算是彻底惹恼了司徒杨,他接下来的鞭子一下比一下力道大。但也可能是他见我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反而有些惬意缘故吧。
“司徒杨,你t有种冲着我来,为何要为难我们将军?”周巽终于看不下去眼而怒吼道。但司徒杨不千万里的前来边南,本意就在我身上,又怎能去理会他之所言?
见自己说的徒劳,扑腾一下,周巽跪在惨白的雪地上,满眼泪花的冲着我喊:“将军,周巽对不住你啊!”然后便弃了他男儿的尊严,放声大哭。
我终是非钢非铁的血肉之躯,敌得过几十鞭却敌不过几百鞭。外加天寒地冻,冷雪飞花。意识便开始渐渐昏沉。朦胧中,我看着还在挥扬鞭子的司徒杨感叹,也真难为他了,都已然累得满头大汗,竟还不肯罢休!
朦胧中,我又看见。刘韬挥剑割断了捆绑周巽的绳子。然后他俩带着我的兵一起拥上,夺了司徒杨的鞭子,又救下了我。
将我抱在怀中,周巽哭着说:“将军,是周巽害了您啊!”
不得不佩服我自己,明明都快昏过去了还不忘打趣:“这一年多你没少挨我折腾,此番也好,你正好可以解解怨气!”说完我便不省人事。
我的醒来是在两天后。刚一睁开眼,守了我两天的周巽比谁都欢喜。且鞍前马后,端茶送水,任劳任怨,弄得我好生的不习惯。喝一口水我问:“司徒大人呢?”
周巽说,前天司徒杨打完我引起全军公愤。他们二话没说的就将司徒杨轰出了边南。周巽还说,那日他并非轻薄了那丫鬟。是他刚巧来我这人,那丫鬟又刚巧在院中跌倒。好意去扶持,却不曾想那丫鬟突然大哭。引来一群人,强说周巽轻薄了她。
听完,我没多大感想,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周巽问:“将军,你信我?”
我笑说:“你是我的兵,我若不信你,还可得何人之信?”不是我轻信他人,而是值得我信任之人,我便一生不疑。反之,不值得我信之人,我便一生不信!
周巽又问我:“那日将军明明不用带我吃鞭子,为何还要替我承受?”
我回答说:“你是我的兵,我若不护着你,还可得谁人之庇护?”此乃一方面,另一方面,司徒杨或多或少的顾忌冥华,纵使将我朝死里整也不会真的整死我。而若是他人,他就算是给弄死了,也无理可挑,充其量就是一失手误伤!
周巽听后,感激涕零。称,此生唯我鞍前马后,死而后已。我却说:“你真正该衷心的,是擎武帝!”是冥华。
☆、第十一章 真心而待 上
作者有话要说: 《嫣然,笑尽尘世繁华》《流过指尖的风》求围观
白驹奔跑,一晃而过。我便在边南一呆就是五年。从十五岁,到二十岁。其中冥华几次试图召见我回京,我都视而不见。正所谓,将在外,有所听,有所不听。倘若冥华叫我领兵厮杀战场,我二话不说,抄家伙便上阵。但若是叫我回京,我便只能视若无睹。
刘韬,周巽不解的问我:“京中远离战乱,生活富裕美好,为何将军一直留在边南不肯回京?”
我回言说:“我舍不得你们!”二人听了大大的感动。其实想说,是冥华想要的,我依旧给不起!
春日里,万物苏醒。我坐在院子中沐浴阳光,正想着此时应城家中的那株桃树应当是芬芳满园了。突然,刘韬奔来禀告说,蛮夷又来犯境,正在城外叫嚣!
西北蛮夷之徒近两年不知为何,又屡屡侵犯大奨境土。顺道说一句,大奨便是冥华的江山。前年春日他们来犯过一次,但我率军大战了他一个月后使他们全军覆灭。然后蛮夷之徒们就如折了翼苍鹰一般没了生迹。而对此,冥华将我官升了三级。边南的兄弟们,也凑钱为我庆贺了一番。
想说太平日子若是过得久了,刀剑什么的如若不让其沾沾血气,再好的质量都会生了锈变钝。蛮夷来犯,此乃大好时机,我怎会错过?于是,我提剑策马,率领我的兵出城应战。我从不穿繁重的铠甲,因我觉得麻烦。就只是穿着我那身终年都不变的桃粉色衣装。记得冥华说过,他喜欢我穿桃粉色。
战场上的我马蹄踏着血花,用我的豪情满满一剑索去一命,任由那鲜血溅在我自认为纯洁无暇的桃粉色衣衫上。由此可见,或许我是癫狂的,竟然对这种嗜血的快感出奇的兴奋。突然,前方三只羽箭飞来,我有幸的躲过了两只,却不幸的让第三只不偏不倚的插入我胸口正中央。于是我在剧痛中从马上重重跌落。喧嚣中的我寂静的看着似蓝又似血的空,然后凝成一个小点儿,最后消失。其实每一世几近死亡时,我脑中唯一的想法则是:我又要投胎去了。可这一世,不知为何我竟想起了玄青色衣衫的冥华,十五岁的冥华。也想起了那一年的某些日子里。他对我说:“好漂亮的娃娃···”还有:“你这娃娃不大,脾气倒不小”还有:“洪渊,你可愿来京城找我?”还有:“那我等你···”
一切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竟觉得如此美好。倘若可以,我真想回到那时候。那时候我十岁,冥华十五岁。我是杜洪渊,他是冥华。
“给朕全力医治,医活了,你们便活。医不活,你们也一同陪葬!”我正想着我下次的投胎会是怎样一个悲苦的人生时,耳畔竟响起了冥华的声音。还觉得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那感觉,好像我十岁冥华十五岁的时候。
“杜洪渊,你不是若是朕的命令你都遵从吗?朕现在不准你死,你听见没?”又响起了冥华的声音,但我却觉得是梦。一个幼稚的梦,生生死死岂是他说不准就不准的?他又不是阎王!
“滚,都给朕滚!一群废物!连个人你们都救不活,朕养你们何用?”冥华暴躁的声音接着响起,可我却没有听下去的力气,任由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想将其拉进却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黄去路走得好漫长,竟这么久都还没看到奈何桥,也没见到那捧着馋了假的孟婆汤的老婆子笑嘻嘻的对我说“又来啦?”。正当我纠结时,突然冥华的声音如雷贯耳:“杜洪渊!你给我起来,起来!”而后我明显的感觉自己接连被扇了两个耳光,真心好疼!等等,耳光?我怎么感觉这貌似不是梦,我也貌似没有去投胎?
“洪渊···洪渊···”温热一点点的落在脸上。啊,为了我,冥华哭了!而他的哭,让我的心里暖暖的。还有那双覆在我脸上的手,我好想就这么依靠下去,不想分离。这种感觉,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所以当那手掌离开我的脸时,我迫切的说:“冥华,别走!”尽管说出时我的喉咙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
我努力的睁开那双像是坠了千斤铁皮的眼睛,真的看见了那阔别了五年的,模糊又清晰的脸孔。又说了句:“别走···冥华···别走···”虽然我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但我确定冥华听得一清二楚。
想说,难道是心有灵犀了么?
“不走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大概是见我醒来,冥华喜极而泣,抱着我时他泪水不可遏止。“都愣着干什么,快来把脉!”他怒吼身后一群跪地的庸医。一个花白了头发,扰了半世风烟的老爷子赶紧爬上前替我号脉,激动道:“皇上,活了!人活了!”我想,他说的活了应当不光光是我,还有他自己以及地上跪着的那一大片。
太医们说,当初那支箭插在了我心尖上,我竟然还能活下来那真真是奇迹!还说若是他人就算不是当场毙命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渐渐往生。然而就因为他们这么两句话,本来我一个多月就可下床行走,却被冥华逼得愣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闲暇的时候我问冥华,他为何会出现在边南?冥华一句话叫我彻底无语:“为了来找某个怎么召都召不回的驴子!”显然,那驴子说的正是在下,杜洪渊。然后冥华忧伤的问我:“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我毫不犹豫说:“是!”的确,冥华若是不来,我真的会死!然后我又说:“但不是悄无声息!”毕竟我边南千千万万的弟兄们都是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呢,怎么会是悄无声息?
刘韬和周巽偶尔会来我破烂的将军府溜达,对我抱怨说没有我的操劳,军中事物他们真心弄不来。我笑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其实平日里我也是硬着头皮去弄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因为我不弄就没有人会去弄。他们还说,虽然我那日倒下了,但仗还是胜了。但他们恨啊,恨没能将满意全军覆灭替我报仇。我又笑对他们说:“有这份心思就够了,有这份心思他们下次卷土重来时再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也不迟!”
刘韬还好,周巽愤愤说:“下次老子不灭了他们,枉为人世!”
三个月后,我虽未痊愈,却也可以下床行走。只是偶尔走得多了,喘息起来胸口还是隐隐作痛。所以,因在外过久而不得不赶回京城的冥华说什么也要把我带回京城。我自是不会答应,可冥华不容人余地的说:“不行!”然后我便被强行押回了京。
回京后,冥华要我住在他的瑶清宫。我也不容余地的一句“不成!”果断没答应他,就听得他一声无奈的叹息后道:“好吧,你就住在你原来的侍郎府吧!”然后找了两个他比较顺心的小宫女来伺候我的起居。
☆、第十二章 真心而待 下
没有生死杀戮的战场,也没有烦心琐碎的叨扰,还有两个机灵的丫头日夜侍奉。我想说,人生如此何其美哉美哉!但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冥华每日下了早朝就来我这屁大的小侍郎府溜达,顺道带着他要处理的国家大事。直到晚上夜黑月高之时,他再回他的瑶清宫去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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