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里的暖黄 - 07、

    07、

    记忆中的他跟如今相比，个子依旧高，身材也是削瘦的，脸庞更为成熟，肌肤平滑，眼角因笑容而浮现的细纹，让她意识到了他们也是三十好几的成年人，分别了长达七年。

    他穿上她曾经梦想的笔挺西装，而在现实的这一头，她早已被婚戒牢牢拘住。

    虽然成了毫无交集的熟人，但在音乐奏下的瞬间，甚至有种错觉，要步过这长长的红地毯到另一头接受祝福的，正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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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回来真早，不是喝喜酒吗？还说有庆祝会，没跟着续摊？」

    自从孙和知道他回来，便说让他来家住，一起吃饭，还有个照应，徐阳也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别有错，便顺着他的意，两人住一起，就像以前小孩子去露营时一样吵吵闹闹的。

    傍晚回来的时候，孙和正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擦着湿髮，有些讶异的问。

    「不了，这一喝又没完没了。」徐阳微笑，脱下鞋子。

    「也是，冷冻库有料理包，你看要不要微波。」孙和逕自打开电视，舒服的躺在沙发上。

    「好。」

    徐阳进厨房拿了东西，放进去微波炉，然后坐到椅子上。

    他知道的，即使自己表面再平静，内心还是杂乱的。

    晚上就寝时，徐阳关灯，拉了被子翻上床，侧身，喊了孙和。

    「孙和。」

    「干嘛？要说晚安还是爱你，晚安好了。」孙和正酝酿着睡眠情绪，以为徐阳要来这套，便随意虚应了声。

    「你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幺？」他问。

    「没把高中a班的女神追过来。」孙和胡乱回答，「问这做什幺？」

    「我最后悔的事，是让朱墨离开。」徐阳垂眼，低声说道。

    孙和沉重的眼皮顿时睁了，瞪着昏黄的夜灯看。

    「今天我遇到朱墨了。」

    「又怎样，她丈夫肯定也去了吧？」孙和回，脑海浮现一幅前男友前女友相见的画面，气的想咬被单一口。

    「嗯，她丈夫对她好像挺好的，她气色比以前好，也更好看了。」

    「别告诉我接下来的话。」孙和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很没志气的揪起枕头掩耳。

    徐阳扯开笑容，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还爱她，就像以前一样。」他声音低哑，清晰的传入孙和耳中，孙和像枯萎的植物一般无力的鬆开枕头，想着究竟是要揍徐阳一拳，还是谆谆教诲，温柔开导。

    但还来不及说，他已再次开口。

    「我也是看到她才这幺觉得的，这几年在国外，我总感觉自己已经把那些事忘得差不多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难以面对，所以才想说回来看看。」

    徐阳说，手指揪紧床单后放鬆，深深呼吸，彷彿藉着这样，才能让他有勇气接着说。

    「回来以后，我先是去看了以前我跟她租房子的地方，想到了很多事，我那时只以为那是一种对过去的缅怀，一直到婚礼，她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遇到她怎幺办，我那时就想了，我应该会想紧紧抱住她，求她再也不要离开我。」

    孙和静静听着，从话中听出一声哽咽。

    「我看见她时，突然想到以前的事，虽然脑中想过千百次见面的模样，但我那时只想说，朱墨，我爱妳，我真的很爱妳。」

    宣誓的时候妳哭了，也许是错觉，我总觉得妳是跟我一样，想到了那场我们曾经预演过，却始终没有完成的婚礼，我们曾经描绘，却再也不能并肩同行的路。

    许是因为妳的终身已定，而那些再也无法扭转的过去不停翻腾，回程的路上，我几乎停不了眼泪。

    我爱妳一定不亚于他，但最后我却只能看着妳与他的背影寂寥退去。

    「抱歉，这些话我只能说给你听，不说出来的话，我真的很难受。」

    徐阳说，泪水浸湿枕头一边，他甚至能接着想孙和的破口大骂。

    孙和抿紧嘴唇，原本的话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寂静的卧室里，只剩徐阳偶尔因压抑过度而略大的换气声。

    徐阳，我也想说对不起。

    我是那幺一意孤行的想让你从过去解脱，儘管明白你尚在填补伤口，却又一次次用尖锐的言语攻击，试图想让你清醒。

    但那毕竟是你耗注心血的一株栽培，突然要将深扎的根拔起，未免太痛了些。

    现在看来，那被刻意忽略的植栽的根反而愈发的深了，于是在几经拉扯之后，才会有如此的无力感。

    太深爱一个人没有错，却也是一种折磨。

    「徐阳，其实我最后悔的，是不能看你俩幸福，是我们三个如今的支离破碎。」

    孙和开口，声音意外平静。

    想不透啊，为什幺我们非得长大，非得用我们薄薄的肉身去包住那些难过。

    有些事再痛、再难受，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嚷嚷，只能吞忍。

    有些再想说的话，再深刻的情感，都只能随着脸颊的濡湿无声的宣洩。

    而那些曾经坚定不移的诺言，此刻沧海桑田再回头，都如童言戏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