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师之倾破 - 惊魂师之倾破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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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魂师之倾破》

    正文开篇阡陌流音上

    ”>十七年前,唐彦第一次见她,尚且连她是个女子都没有辨出。

    而言若,虽知他已迈入厅内,竟也还是压抑住了期盼了那么久的心,装作浑然没有看见他。

    那一日,是除夕夜,也是“天下”头个无一人员折损的丰收年,上天似乎着意要添些喜庆一般,在午后便洋洋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

    唐彦自己在席上无趣便借故醉酒逃了席,来到内院中散散心,却看到廊下灯光还能关照到的湘妃竹林下正靠石依着一人赏雪。

    那人是在厅中与自己同席的“阳”部一员,此时正盘坐在廊下近灯处的一块低矮的山石之上,小半身子已被积雪和苍翠的竹枝树叶掩住。他一膝支起,在夜雪映照下显得格外白净的左手懒懒搭在其上,恰巧露出修长纤细地四肢上还缠着未及卸下的护腕与腿甲。他衣着看着有些单薄,只一身白衫外罩着件深蓝的对襟马甲,马甲右胸上绣着一片盛放着的荼蘼花枝,腰间紧紧束着的腰带也是一色的深蓝,当中点缀着的是件罕见的碧蓝玉环。一头鸦黑及膝的长发也被他用深蓝的发带在头顶上扎成利落简单至极的长长马尾,顺着他右肩倾泻而下,直没入在他脚畔的黑暗之中。

    青年却完全感受不到这刺骨寒意一般,只仰面看着雪花至夜空中纷扬落下,显得格外的晶莹。他的眼睛似乎是在认真的看着眼前这雪景,又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未能映入他眼中。他就着手中的酒囊又呷了一口竹叶青,低低吟唱起方才席间未能唱完的歌曲。全然没了在席上那股子意气奋发的豪爽劲,只醉的狠了一般反复吟唱着那两句,眼中水波闪烁,将落未落:

    朝已罢,恨暮也难追啊;想桃花,那是谁的容颜啊;故人啊,已作他人嫁;临窗把难悔的前尘饮下。

    唐彦真心觉得暗处偷窥他人神伤之时是极不礼貌的,于是就只好正大光明的现身,蹲在那青年身前,再慎重不过地告诉他:“兄台,你喝多了,还是早些与朋友一起回去歇息的好。”

    言若闻言却忽地哈哈笑了起来,直笑得捂着肚子,双脚在半空里胡乱踢踏,眼泪横飞,半晌后才一边抹着满脸眼泪一边笑问他:“我醉了?”一双眼睛在暗夜中雪亮地都有些刺眼了,不见半丝醉意。

    “是的,你醉了。”唐彦有几分哭笑不得,他自也是喝醉过的,知道醉酒之人多以为自己此时是再清醒不过的哪听得进自己的劝。可自己今日看到了,自还是要劝他一劝的,实在劝不住也只好把他强送回住所的。这天气,唐彦抬头看了看那丝毫没有要停止征兆的春雪心中暗叹了口,看着眼前那恍惚青年的眼神也益发怜惜起来。

    “胡说,你知道我酒量的,我从来就未曾喝醉过。”言若喷着酒气的一张脸凑近了唐彦,语气里带着几分胡搅蛮缠的孩子气,然后凌冽的眉宇中忽地带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沉痛。言若直直盯着唐彦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空着的冰凉右手抚上他也被寒风吹凉的脸庞,口里嘀咕着:“以沁,你怎么才到呢?天这么暗了,我唱了这么久,初雪都落下来了,我还没为你画好今年的小像呢?我怕,再这么长久下去,我会慢慢忘记你了。”

    唐彦看着青年的一张脸越来越靠近,心下突然慌张了起来,脸上也染了几分绯红。倒是言若看见他这样子,先吃吃笑了起来,然后在他莫名其妙将要发怒的瞬间,将他冰凉的一张唇印上了他的。

    他的唇很柔软,软的全不似一张男人的唇。唐彦突然被自己脑中这莫名带了些许欣赏的以为的想法惊得一个激灵,慌乱间一把将他推开,却不料一个失手竟将他推进了地面厚厚的积雪里。

    言若被他这回一推搡只觉得全身力气全无,只能强撑着倦意睁着一双醉意迷离的眼看着唐彦,眼里满是委屈:“以沁,你推我!”

    唐彦看着他这模样,一时气短,只能一边偏头看着他一边向他伸出了手:“我不是有意的。”

    谁料言若却借着拉住他手的势,只一个巧劲竟也将他拉入了积雪之中。言若看着他被积雪沾满的俊朗容颜,终是满意的点点头,冲他粲然一笑,带着酒醉的娇憨和十足的孩子气。一时竟让唐彦觉得这样的他有种让人无法言说的动容,他忽地自嘲般的笑了起来,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这辈子不断袖回,怕是不够圆满吧。”

    “断袖?”醉酒的那人似乎对这个词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来得及呆呆傻傻地问了这么一句,下半句还未问出口却尽数落入了自己与唐彦的嘴里。冬至里的天气已经露出些沉凉如水的势头了,可华山因为遍植桧松却没有像其他山脉一样开始呈现出萧索迹象,反而在这凛凛霜寒天气中更显出郁郁的苍翠之色。沿着数年来无数游客和山中的住家开辟出来的山径徐徐前进,不多时就可见一位貌似中年的玄衣男子正慢慢向山上前进着,他身后跟着一个尚还梳着总角髻的小小孩童。

    这孩子因着年纪还小,圆圆的脸蛋上五官也未长开,着实是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个女娃娃还是个小子。只见他努力迈着两条小短腿,直累得哼哧哼哧地紧跟在那男子身后不远处。即便是行了这许久山路也并未叫累,只是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便稍稍放缓脚步。

    “嗯。”或许是实在没有了力气,或许是无意间被绊倒,又或者只是被湿滑的青苔滑了脚,总之那孩子一个踉跄直接趴倒在了青石台阶上。待他爬起身时,黑黑的眼睛里已经含上了一大泡眼泪,兀自在眼眶里流转着,愣是没有流下。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自己被粗糙山地擦伤的粉嫩小手吹了几口气,嘴里还小小声的自我宽慰着:“不疼,不疼,言儿不疼,不疼……”说着说着,眼泪还是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这强装坚强的伪装一落下来,他也就再无顾及,直接“呜哇”一声开始大哭了起来。

    “小言,小言,怎么了?”前面那本一派从容的男子听见身后传来哭声,这才恍然地掉过头来,立马手忙脚乱地把她拉起抱在怀中,“哎呀,你怎么摔倒了,没事吧,有没有摔倒什么地方。”这般一边宽慰那孩子,他一边又不自觉的嘀咕了几句:“我可又糊涂了,怎么又把她给当作大人了。真是的,当年嘉宝也没怎么在自己身边待过几天,我实在是对小孩子没什么招数啊……”于是乎,这位看起来如此可靠如此稳重的男子,其实是最不靠谱的那个吧。

    “安伯伯,言儿不疼,我们继续走吧。”这孩子伏在他肩窝里止住了泪,却不肯抬起头来看着他。大约是这半月的相处,已经让他对这个比陌生人略熟悉点的伯伯生了几分亲近。生怕他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将自己独自丢在这么个荒郊野外,就算是用这么具孱弱的躯体跋涉了这么半天,被唤作言儿的孩子也没有像童年的孩童一样撒娇痴缠。

    然而这般早熟懂事的举止落在某个完全脑子不搭线的人的眼中,竟然还能一边在心内狂赞赏着自己一边暗自思付着:嗯,果然孩子就是不能娇惯着,得让他们自己多历练历练。自己把他当做个成年人对待还是颇见成效的,哇哈哈哈哈!带孩子神马的对老子而言完全就不算是个事,哇哈哈哈哈!

    那个谁!明明是你先把别人的存在给忽视了的好么,更别提什么历练了。历练你妹啊历练,你还能再迟钝点吗?!人家孩子明明是脱力才会摔跤的好么,你还能有点正常看待七岁孩子的自觉吗!人家父母把孩子托付给你,不是让你这么个关照法的啊!

    好在这个完全沉浸在自己脑补剧场的人一时得意,也就忘记了他的幼儿成|人对待计划,就这么怀抱着怀中的小小人儿,继续走了下去。

    “安伯伯?”那女孩怯生生地缩在他身后紧紧攀附着他宽厚的手掌,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拘谨地看着四周逐渐密集起来的人群。那些人每从身边经过总是停下脚步会冲着他一抱拳后才离开,就算年幼尚不经事如他,也看得出那些人对于抱着自己的这个世伯是怎样恭敬的态度。

    “没事的,这些人啊,以后可就是小言的家人了哦,跟父母一样重要的家人哦。”安朔低下头来看他,脸上依旧是带着慈爱的温和笑容,只是一路上不时流露出地没正行稍稍收敛些。

    却不自觉地让言儿觉得那个有些爱玩爱闹地世伯突然间有了疏离感,他还是穿着那身玄衣,样貌也还是如初见时的俊朗,只是他坚毅的侧脸慢慢变得冷硬起来,自己宛如隔着人群在看着他,再也不明白他想要自己做到怎样。于是那句“这是什么地方”还是硬生生忍住,没有问出口。

    “通知所有还在山上的弟子,博台集合。”安朔俯身再度抱起了言儿,眼神里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却一边笑着一边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华山某孤峰顶 博台

    在华山朝阳峰的东南方,有一座孤峰,峰顶平坦,是为博台。台上面积约数平方米,三面临壑,与东峰仅一刀形山背相连。、因站在东峰望博台,见台上有一块方石,其上凸凹不平状若棋局,故人称棋石。云雾天气如海上仙岛,忽隐忽现,非常神奇。因华山著名险道鹞子翻身即为东峰通往博台的必经道路,寻常人等难以攀登,所以华山门内绝学修习地也在此处。

    安朔在华山虽只不过居于一峰长老职位,但因为门下多数子弟的课业修习都是由他启蒙,所以大家也多习惯的尊称他一声“师尊”。而此番能劳驾得了云台峰那位行踪飘忽地师尊,特地在博台之上宣布的事宜众人都抱着极大的好奇。

    这时辰还不过酉时,博台之上缭绕的云烟雾气还没有散尽,一众弟子只站了一会儿身上衣衫也多沾湿大半了,而队列之中早有弟子不耐烦地轻声交头接耳了起来。

    “嗨,不可知道今天是为着什么事特特把我们召集起来的吗?”一弟子冻得委实有些受不了了,一边哆嗦着一边小声跟身旁人打探着。

    他话刚问完,身后就立时有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回答:“那位师尊啊,还真说不定,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他心血来潮,想要好好指教一番咱们的武艺文学。”

    “这可不定,”有人一人接过了话头,“听说今一早,师尊就抱了个娃娃回来,我看这事不离十和那娃娃有关。”

    “嗯,嗯,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嗨,你还别说,有见过的人说那眉眼跟师尊还有几分相像。依着师尊那游戏人间的性子,还不知这娃娃是打哪来的?嘿嘿嘿……”

    “你们是要作死了!”忽地一把清脆的嗓音灌入了这闲聊几人的耳中,放眼望去却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年,看样子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偏生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难得不让人生厌,只觉得这是个稳重的少年。他一边邹着眉摇着头一边低声说道:“再不小心点,让师尊听到这些,你们仔细自己的皮。”

    “牧风啊,别这么严肃啊,师尊隔着那么远,这地方又看不清的,他才不知道我们是谁呢……”然则,这弟子一句话未说完,就觉得一道寒冰般的目光从棋石之上直射而下,精准无比的盯在了自己身上,立马就被吓得不敢再言语。

    “这个笨蛋。”祁牧风恨不得此时能捂面让自己好好悲叹一番,自己就不该多这个事,现在倒好,也被拖下水了,还不知那个为老不尊的师尊要怎么报复回自己了。第三章 师兄弟们

    北峰山腰处有些风格别致的小阁楼,两层高,约有个四五栋。隐在绿水碧树之间,木质的墙围,每一层都有一圈外廊,廊下摆放着些平日里见过的或未曾见过的玩意物件。

    祁牧风携拭薇步入其中一栋,是左手边第三栋。精巧的滴水檐下挂着一挂小巧的铜质风铃,随着山风叮当作响。门窗都大开着,还没进去就已看见有几个少年好奇的抻着脑袋向他们张望着。

    祁牧风这才刚把拭薇诸事安排妥当,两人就立马被一群好奇的少年圈围住了。祁牧风拉着拭薇的手,跟她细细解释道:“十九师妹,门内刚入门的弟子大都住在云台峰这边,你虽是师尊亲点的弟子,却也不能例外,等到你日后按照自己武修路子定了,也就会有了固定住处了。”这话说了也白费,估摸她多半就是北峰的人了。

    拭薇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兀自警觉地看着屋内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年轻弟子。又是心虚又是紧张地一手拽紧他的衣袂,一手扯住他的手不愿放开。好在彼此都是孩子,互相逗弄了会,再加上祁牧风打着圆场,僵了一时也就慢慢放开了。

    他们看着拭薇那胆怯的模样,一时也怕自己吓到她,于是就只能追着祁牧风问道:“师兄,这就是新来的师妹?”

    “说是师尊亲自接回的,真的?”……

    “嗯,是我。”拭薇很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看着问话的那少年,接过了话头,自己答了话。心中却暗想:你自己不也是个孩子,怎就好意思说我了。

    “唉,你就是师尊带回来那个孩子,刚才在博台可都没看见你长什么样呢。”有一个少年先憋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起来。

    “我跟着安伯伯一起过来的。”拭薇皱着一张小脸,努力思考着,他们说的师尊应该是安伯伯吧。

    她这么一搭腔,后面的问题更是滚滚而来,毫不断歇。“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很远很远,安伯伯说到这里我们已经走了大半月了。”拭薇很是乖巧的继续答话。

    而窗外某个听墙角的阴魂,又开始了低声自言自语:“呀,这群臭小子,唧唧咋咋,罗里吧嗦的也不怕惊了小言。”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咔啪”窗台一块木楔子被他直接给掰了下来,哟喂,这位还真动怒了!

    屋内一派吵嚷,几乎没人注意到这点声响,除了站在拭薇身边的祁牧风,还有另外两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只做观望的人。三人互相一对望,便由离窗台最近的那人蹑手蹑脚移到了窗口,装作是观赏山景般向外张望了一眼。一眼望去并无异样,便掉过头来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嗯,想逮住我现行,你们还早着呢。”屋顶上某少年甚是不屑地挑起了嘴角,顺着屋脊躺了下去,继续侧耳旁听着身下的动静。

    定下心来细细看去才发现者都是些尚且总角的少年,服冠的也不过才四五人人,统共二十四人住在这楼子里。依然和着外面那众人一样,各式神情都有,看得拭薇说了会话又不自觉慢慢向着祁牧风身后缩去。

    祁牧风似是感觉到了被更紧握着的手,回头冲她安抚一笑,终于不再由着拭薇遮掩住自己。他将拭薇从背后让出向众人介绍道:“这确是十九师妹,华家拭薇。”

    “十九?”有人试探着这么称呼道,拭薇却蓦地红了脸,颔首点了点头。只因这人正是拭薇第一眼人群中就看见了的,那少年的样貌算来中等偏上,笑起来的时候温柔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让拭薇只不过看了他一眼就立时就恍恍惚惚在脑海中闪现过些不知从脑袋的那个角落里窜出来的词句:

    清癯疏朗,眉目如画,琉璃点笑,不生华发。

    纵然是并不出众的五官却仍旧惊艳了那时年幼的拭薇,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笑起来的时候苍白的颜色里透出的安然暖意,天真如稚子。这便是日后华山一众里唯一被华拭薇仰慕着的师兄,宫长召,华山第九徒,整座华山唯一配拭薇用上倾心一词的人。倾慕到竟然毫不怜惜地将“绝剑”之位相让,自己反倒只是夺了个“战剑”的虚名。

    “师父赋姓‘华’,好生显见的青眼有加!”待得那些嘈杂之声慢慢小下去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兀冒出这么一句,语调不善。

    “苏远!”祁牧风不满的叱喝了一声,引得拭薇忍不住转身去看那人。

    说话之人双手环胸,着一身紫衫闲闲站立一边,年纪要比周遭之人大了一些,骄傲的秉性也重了几分。浓眉大眼,肤色白皙,身量瘦削却不显孱弱,明明是个俊朗的少年郎,拭薇看着却无端端就是觉着碍眼。听着他方才话语,大约也不是很痛快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入门。

    “听你们啰里啰嗦半天的,还不赶紧收拾间住房给师妹才是正紧的。”祁牧风大人一般挥着手,指挥起那些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师兄们忙活开来,然后这才有功夫回神来与拭薇细说。

    “拭薇,有些话你莫放在心上,他们怕也不是存心的。嗯,对了生活起居就在这边,早课习练在三皇台和玉泉院,像你现时这般的脚程以后可不成。”

    “知道了,祁师兄。”拭薇仍是低着头假装的乖巧的应答着。半晌没听见他的回答,这才稍稍抬起头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看着自己,之后才摇着头笑答:“总觉得拭薇你不该是这般文秀的女孩呐。”

    拭薇心内一喜,却习惯的挑起一抹嘴角,冲他翻翻白眼,终是被他这句话勾出了自己的本性。

    由始至终这群稚子再无一人注意到,在楼宇之外不远处,另有一少年嘴角噙了一抹与其身份相较要早熟多的讥讽笑容,看着楼内这场嬉闹,慢慢转身,隐入了暗处。

    再往后的日子,便是拭薇伙同众师兄弟们每日不间断的饱受安朔那怪物的摧残,一步步长成连自己都未曾幻想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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