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师之倾破 - 惊魂师之倾破第9部分阅读
看了眼万里无云,澄澈如碧的天空,整个人的心情顿时也爽利了起来。唇间含了一抹潇洒至极的笑容,木琪信步走向了花树深处,耳边犹自还散落着梓清方才的叮嘱:“言若她这几日身体方方将养的尚可,却着急什么重煅修为,我觉着事情绝不像她说的那样。她自小有话从不瞒你,要不你去探探她口风?”
半是无奈半是可笑地摇摇头,自己竟然也随了梓清的荒唐主意。言若那丫头唯一什么都不想也不须隐瞒的人可不是自己,自己有这般待遇,不过也是因为那时在那人身边而已。
远远见着木琪过来,华拭薇也就沉气收了剑,却也不过去相迎,反倒是斜靠着竹楼不远处的蓝楹花树坐了下来。一边瞄着徐徐走近的云阳,一边将长剑插回腰间,伸手截住了眼前的落叶。碧空白云,阡陌树林,流水山川,还有那些陪伴在身边的朋友的容颜,天然而生的纯粹美好,总是很容易让人心中一片明朗。
然而,这样简单的视线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吧,真是厌恶啊,那双眼睛!华拭薇收回远眺的视线专注的看着他,脸上是鲜有的郑重与歉疚:“就算是还没能得到‘眼’,我尚且也还能看出,梓清替我承受这么长久的时间已经虚耗了多少精气。”
“她现如今的身体,当真可以‘取眼’吗?”
木琪随着拭薇也蹲了下来,正面对着那个眼神闪烁不已的人,顺势也帮她遮住了零散树杈缝隙之间投射下来的阳光。似乎一直以来他就喜欢这么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那个少年,但绝不敢小瞧了她,只想能这样为她遮挡点烈阳风雨。
然后如往日一样揉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熟悉的力道,再度笑开,悠远淡然:“带着这样的伤势收了‘往转眼’,本就是极耗费真元的,我不明白你此举意欲何为?但你此时若没有守护住这眼睛的手段,我劝你还是让梓清再代为你保管一段时间来的妥当。至于我跟梓清,你不妨认真思虑下,到如今我们这些人是否真需要你这样的庇护。”他的眼光投向树林边缘之处,眼神里的神色复杂的连故人都看不清明:“出了这片结界,那就是我跟梓清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了……”
华拭薇缓缓地捋着耳畔长发,眼神也随之冷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给他递了一个白眼:“无碍,‘天下’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出界也自有人照应,你们不必多虑。”
木琪只看着她这瞬间的变化,如玉般的脸上就划过了一丝不满:“哟,华女侠好快的手脚!”身旁人见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会意的点了点头:唉,难得啊,云阳动怒了哦。
他忽地近前,几乎与华拭薇鼻尖相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树根底下粗暴拎起,语气间是显而易见的嗔怒:“那些凡人,怎生的能相助与你?”不可否认,听见这句话被裸地问出口,拭薇心中确实是有了些微尖锐地刺痛:“否,是因为早就看清了,当时的‘我们’已变作如今的‘你们’和‘我’。”我已经融不进去你们的生活了,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拭薇一手不自已地抚上心口,一手搭上他肩头,脸上满是轻浮笑谑的笑意:“何况这话也是你多虑了,我啊,只是现如今已有了别的比你们更重要的牵挂。”她冲他俏皮的眨眨眼,一如当年不着边际的说着玩笑话。
“是那个守在结界之外的男人?”语气里是满满的鄙夷与不屑,看来他是当真了?这倒也好。拭薇摆出一副再慎重不过的神情,听他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看他眉眼却是真有几分‘他’的痕迹,难怪你会那么中意他,连‘战剑’之位也能转手相赠。”
拭薇闻言浅笑着看向他,只不过眯起一双溜圆的黑眼,危险的气息却弥漫了开来:“华山里面也有你们的人?看来你说的对,这些年我们之间确实错过了许多嘛。”
“我,”木琪将视线落在远处那木屋之上,目光坚定而遥远,语气里都是再笃定不过的确定,“需要可以守护住这双‘眼’的势与力!”
这一瞬间,他周身的气势如山川般广阔,连月白的衣衫也融入了日光之中,整个人耀眼夺目让人不能直视。四周是他虽极力收敛也还是藏不住蓬勃而出的霸气,连面颊和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能觉出的森寒,直破护身剑气而入,深深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华拭薇心中惊愕不已,却比谁都明了他此刻的心情,于是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就如我不得不成为华山的拭薇一样……”
“你若真铁了心要回去,我和她都不会强留下你。”木琪张开月白长衫双袖,一身气势尽皆收回,只轻轻将那个倔强蓝衣青年小心翼翼揽在怀中,温言软语的相劝,“只是,请务必保重自己!”
“更何况,其实你不过就是还要继续去找回以沁而已……”木琪眉眼一挑,眸中水光流转,饶是这么英气的一张脸,此刻竟也妖娆地不可方物。却还是掩不住语调中染上淡淡的哀伤和眉宇间说不清的郁色,一边顺手抚上怀中人长发,一边嘴里不紧不慢地述说着这么一件事实。
拭薇在他怀中悄悄闭上眼:这样熟悉的感觉,宛如掌下是自己唯一的珍宝,轻柔而呵护备至。就好像那个人从没有离去一样,所以啊,一直总是混淆了小哥跟你啊,云阳。但是,只要一睁开眼,看着他,就马上明白你才不是小哥,所以你跟他所眷顾的又怎么会是同一人。
“又被你猜到了呐。”拭薇窝在他怀中闷声闷气地回答他,薄凉的语调。原来光是听到那人存在过的痕迹,都可以如此轻易地让拭薇这么话唠的人失去了言语的兴致:“如此,我这就不再逗留了。”心念一转,被木琪这么念叨着自己忽然也觉得,唐彦跟前师父倒确实是很像,可究竟是哪里像,自己也不甚清楚。
“对了,”拭薇忽地从他怀中钻出,一掌拍出,力道却收的正好,嗯,跟她那突然失控的剑法比起强太多了。掌风只是将地面飘落的落叶残花掀起,露出了地上已刻画好的法阵。其图线条殷红,佐以精准无比的绘制手法,还有其间隐藏不住的血腥味,里面收束灵炁的压迫感更是扑面而来。
“坎位的避水符要重绘,灵气过盛了。”木琪瞄了一眼指出错处,又转回了话题,“你这就要走了?”
“明日换眼,后日走人咯。”那女子瞬间笑得明媚如花,让你在那时真的觉得对她而言,这世上真就从无难事。
“主子,就这么送走了华山‘战剑’不可惜吗?”不知何时凝视着华拭薇远去的木琪身边又多了一个发须斑白的中年男子,明眼打量着就一副精明长相。头戴纶巾,手中执着一柄纸扇,嘴上蓄着修建精致的八字胡,衣着虽不华丽却也讲究。典型的儒家弟子打扮,身上除了那柄纸扇,倒没有太多其他环佩装饰之类的。神情庄重,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向木琪时却是掩饰不了的钦佩。
木琪挥手摒退跪在脚下的另一人,笑着答道:“璇玑,或许她来了就没法再离开了……”拭薇强忍住迎面而来的窒息感带来的身体不适,这压迫感甚至迫着她差点就退回了结界之内—若不是为了心心念念想要再会的他。
拭薇将视线转至了那所谓的师弟身上,眸中的惑色与感激交织不清,一时也辨不清究竟是那种情感更多些,或者该说此时此景也务须计较这些。彼时唐彦正静静地依靠在三尺开外一棵的蓝楹花树之下,身下是厚厚铺了一地的花瓣落叶,也不知睡了几多时,衣上面上都沾上了不少花瓣。胸口微微起伏,眉宇间是抹不去消不掉地疲倦,手中握着的长剑即使已垂落在地却还闪烁着如水锋芒。
他年少的脸庞上更是不知何时一冒出了几茬短短胡须,让这个总是给人以玉面俊朗印象的青年,只是几个昼夜之间就年长了好几岁,悠然生出了一种超出年龄之外的落拓沉稳来。拭薇心中再暗想着木琪对他的评判,一比对当年那人的风华,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唏嘘:这么相似的人,也难怪初初见面就能摄走了自己的心神。
似乎是被突然出现的华拭薇从小憩中惊醒,他煽动着长长的羽睫,睁开了那双即使睡意惺忪都还能含情带俏的桃花眼,即使对于某个极度不负责任的师姐的突兀再度出现,也不过只是在脸上绽开了一抹温润清浅的笑,对她轻言:“师姐,久违了。”
随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眼中,拭薇脸上莫名飘上一层绯红,暗想:完了,这回可是丢脸丢大发了,偷窥还被人逮着个现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身遭已一派清朗,莫不是这片污浊之中都被他温暖柔和的话语涤荡出一片清静之地了?!拭薇低下头忍不住笑地更纯粹了点,连眼中都糅进了些许温柔,忍不住暗暗自语了起来:“小子,我怎么突然好像有了一种你自出现在身边就从不曾离开过的错觉了呐。”
倒是唐彦对于这位师姐显见着比前几日精神头更好的异状原因心下已有了断论,就没有详加询问,只是看见对面之人不知缘何突然娇羞起来感到了几分好奇。自己可是一直觉得那个华拭薇是绝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模样的,早知道就该多用这招戏弄戏弄她了。
“有劳了!”而那个做贼心虚的人看见被自己腹诽的正主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立马眉眼弯弯,一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腆着一张嬉皮笑脸的老脸跟人挥了挥手意图挽回点脸面。只是这话刚溜出口自己终于顿悟过来一般默然不语了会儿:嗯,用这么玩笑的语气向别人致谢貌似有点不太正经,还有点欺负人……
只是待到拭薇再抬起头来直直回视着他时,眼中便已经是毫无杂质的笃定信任与坚持。唐彦,从此之后,我信你!只凭着此时此刻你一心真的为了我的安好,无意间施予的言灵之力,我信你!即使日后再度被我发现,你不过是利用我而已,我也能再吃下这么一回明亏。因为你,值得我以性命相交!
唐彦了然笑笑,再没说什么客套话,竟顺着那人的嬉笑继续玩闹了起来。一手揽起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摆,一手扯住了拭薇衣袖,苦着一张俊脸,撒娇般地缠问道:“拭薇,你看我这身行头,让人家在你面前可怎么好意思立足哟?”他现在就模样,就算他紧跟着轻轻跺几下脚,然后抽出条丝绢在眼巴前柔媚的那么挥上几挥,拭薇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了。一个男人,他是怎么样做到随便撒个娇都能这么烟视媚行的,还能让人不觉得恶心的,高人啊!
拭薇不是不知他在界外究竟拦住了多少觊觎这双眼睛的妖孽,方才没有那个多余的心力去装出日常那般的风流倜傥。却偏偏他对上的是自己这二货,饶是她心中为着人家这份情谊不知几何动容,却还能花痴地真真被他这副姿容给震慑到,只知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傻愣愣了半晌,方才一脸幡然醒悟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直凛凛地抻着胳膊看似扭捏实则略报不甘地将褂子递给了他:“要不先穿着我的?”他甚是傲慢的冲他俩一点下巴,虽说是冲着华拭薇说话,眼风里也没忘把唐彦一起捎带了:“丫头,想必你记忆已经回转的差不多了吧。算算这里面开始灵炁外溢的日子,也不过才短短两日而已,‘他’若是得知你现如今的能耐,想必也会觉得自豪的。”
“还有你,”索香看着唐彦,眼里是鲜有的赞许之色,“只不过这几天,你竟然就能在这内廷之内又构出这么一层结界,倒确是个不可多得的道术奇才。”
拭薇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明明自己这会还是身在蜀宫禁地,可来回过往的禁卫军无数,却无一人向这边投过一眼。更别提在此已经候了四日有余的唐彦。这个师弟,还当真不是普通的深不可测啊。
唐彦甚是谨慎的回看了索香一眼,只笑笑回道:“道友过誉了,区区雕虫小技,您又怎会放在眼里。”边说着,眼角余光边扫过了潜伏于索香身后不远处的无边暗影。那黑暗里不时隐隐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之声,却无一只敢上前一步,真正立于他身侧。这个孔雀精究竟修为几何,莫不是已经渡了初劫了吧。唐彦思虑以及,心中忧虑更甚,只将右手背在身后一虚握。
顿时,在场一众人等立刻就感觉到了结界之内的变化—这其间的空气瞬间就变得有些粘稠起来,让人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不受其牵扯,身子始终有些舒展不开的感觉。而其中最受影响的便就是索香,它本就是飞禽化身,早习惯了翼下生风,遨游天地之间的自在。一时被这样怪诞的方术牵制,他也有些不大痛快起来。
他默默地看了唐彦一会,却还是把目光转向了拭薇,眼里是久违的怀念,语气里却浸满了森森寒意。然后开口说道:“言若,你便是这般对待为你接风的老友的?”
“这不是也轮不到你接风吗?这蜀宫又不是你家。”拭薇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充分表达出自己此刻内心的不满。
“谁说这里不是的?”他抬起净白修长的右手做莲花状,稍后却将中指一弹。彼时,拭薇与唐彦谨慎的又退开了三尺的距离,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然还未等他二人足尖点地,却忽听见头顶之上无数细微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唐彦更是满脸惊恐的看向了索香。只见原本清澈幽静的夜空之上不知何时已密布上一层细小的裂纹,之后随着索香状似漫不经心的又一弹指,那些裂纹再度蔓延开来。
直至以这禁地石拱门为边界,远至那蓝楹花林的另一边为终点的半圆形透明结界瞬间碎裂开来。无数灵炁幻化而成的碎片自三人眼前洋洋洒洒落下,宛若在这初冬第一场飘下的晶莹雪花。但拭薇和唐彦此刻不但没那心思好好欣赏欣赏这有自己大半功劳的奇景,更是心中暗暗忍不住叫起苦来。只因这层屏障本是遮住结界之内的人影而不被发觉的保障,现时被毁,也就意味着……
“是谁!”只见原本在石拱门前值守的二人先回过神来,当即就是一声大喝。
唐彦强压下因方术被人强破的反噬内伤,再度提气飞身绕开索香来到那两人身旁,还未见他如何动作,那二人就都已倒在了地上。可饶是他这么快的身手却还是晚了半步,半空中此时已划过一抹光彩艳丽无比的烟火。蜀国的禁卫军倒当真不愧为当世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在此错愕之下,还能不忘警告其他袍泽。
此后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就已有两支相距较近的巡逻兵急赶了过来。不过,他们显是对眼前的场面完全不能理解,明明自己刚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压根连个鬼影都没有见过,更不提这里本就被国之巫女设下结界,寻常人等根本就无法进入,可眼前这三人又是如何突然出现的?更让人惊奇的却是,这当中竟还有个身份异常尊贵的人在。
这时,那厢的索香却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世事变换,只闲闲凉凉仰头看着结界的消散,眼中蓄满了再真挚不过的惋惜,轻声叹了一句:“好一场罕见的初雪。”
谁知他话刚落地,唐彦的身形竟亦随着他的话尾瞬间委顿了下去。拭薇眼见他脚下晃了一晃,心下一惊,眼看他就要摔倒在地,赶忙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将他搀扶住。尔后终于冷了一张脸,不再嬉笑,只静立索香对面黯默不语,眼神分外犀利地凝视着他。
唐彦心中的焦躁却更比拭薇更甚,他也知此时不是示弱的时机,只能强忍住身体诸般不适,直起身板,抹了一把已溢出嘴角的鲜血。暗地里轻轻拍了拍拭薇一双微凉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照旧挂起日常那般温润有礼的笑,答了一句:“谬赞了。”
而那风华绝代的妖孽却在这场“落雪”中,清雅至极的一边捋捋耳畔长发,一边扭转脖颈看着他二人,好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问道:“你可知这蜀国国师是谁人吗?”
唐彦被他问得一愣,皱眉思索了会,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惧的事情一般,眼瞳骤一收缩,随即一个名字就脱口而出:“温索香,‘无暇公子’温索香……竟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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