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妖孽 - 无耻妖孽第10部分阅读
位而去!”
“挡住他!”卜算子镇定逾恒,下令道:“升位六变,冥升在上!”
“咚咚咚……”金鼓一响,阵法变化丛生。
刁小四脚下的地面骤然隆起,托着三人飞速抬升,与上方的洞顶越来越近,似要将他们活生生挤压碾碎。
叶法善刚欲出手化解,刁小四大叫道:“不要动,这是老瞎子在吓唬咱们!”
果不出其然,不管脚下的地面如何抬升,上方的洞顶如何迫近,两者之间似乎永远存在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始终无法合拢。三人对四周的种种幻境视而不见,转瞬间冲出了升位进入到无妄之门中。
在无妄位中刁小四等人遭遇的阻击与劫杀愈发地频繁猛烈,一道道金煌煌的阵法埋伏接踵而来对准三人狂轰滥炸,全仰仗叶法善惊世骇俗的修为方才一次次化险为夷未有葬身阵内。
但越是如此,刁小四就越相信自己判断正确,只要打开乾门就能顺利脱出四面窟。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三人拐过一个转角前方数十丈外依稀透出一缕天光。
刁小四心头一喜道:“老瞎子,刁四爷这就要潜龙出渊,看你敲破了鼓能奈我何!”
他正想举步朝前,唐鹤裳突然伸手拦住,冷冷道:“不对劲儿!”
刁小四怔了怔,就听叶法善猛打了个喷嚏道:“不好,贫道我的喷嚏一响,必有祸事上门,得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刁小四情知这两人说话都透着股阴阳怪气,但修为超卓对潜伏的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感应和预警。既然他们都感觉到了什么,那前头就一定有鬼。
可是这不合理啊——自己分明推演清楚,可以借由坤位脱出。莫非还漏算什么?
他正自犹疑间,遽然感到四面的洞窟剧烈震颤好似天塌地陷,一面面石壁亮起金红色的妖光,从里往外蒸腾起炽烈的气浪,无数符纹此起彼伏森罗密布。
刁小四脑海里灵光乍现,面色一下发白道:“完蛋了,龙战于野!”
叶法善倒比他镇定得多,慢条斯理问道:“无量天尊,我们该如何应对?”
刁小四强作冷静道:“他娘的,老瞎子欲擒故纵摆了老子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伙儿不要慌听我号令——跑!”
一个“跑”字出口,刁小四扭头撒开两脚拼命往回奔,直比兔子溜得还快。
叶法善和唐鹤裳均自一怔,就听“嗡”的一阵响动,一面面石壁霎时化为滚滚亮红岩浆,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金石也要消溶。
刁小四脚下发烫,只见前一刻还坚硬如铁的地面顷刻间幻作一方涌动的岩浆池,若是掉了进去想变成一头烤||乳|猪都是奢望。
蓦地他胳膊一紧,被唐鹤裳提到了空中,三人掉头往后飞退。
不料那岩浆如同大潮般飞快扩散蔓延,所过之处山岩融化热浪滚滚,宛如附骨之蛆在后紧追不舍。
猛听“轰”的一声狂暴吼声,一条岩浆铸炼而成的金红色火龙从洞顶上方俯冲下来,浑圆粗壮的躯干长不见尾,探出两只烈焰腾腾的前爪抓向叶法善和唐鹤裳。
“无量天尊,贫道这辈子尚未尝过龙肉是啥味道,今日便拿你这孽障开斋!”
叶法善反手掣出仙剑“风尘”,纯阳真功灌注之下剑锋光芒暴涨如火炬擎天,和岩浆火龙插落的巨爪硬撼了一记。
“铿!”火星四溅焰苗飞洒,叶法善的风尘仙剑斩在龙爪之上竟爆发出激越的金石鸣响。原来这岩浆火龙的龙骨如金似铁,连仙剑也难以斩断。
几乎不分先后,唐鹤裳提着刁小四飞身闪躲,手里的刻刀而出。
这次刁小四总算看到了刀光,却也只是在眼中一闪而逝,好似飞刀在空中的时间被莫名其妙地抽走,前一刻刀还在唐鹤裳的指尖,下一刻即已插入了岩浆火龙的脖颈之上。
“砰!”龙首轰然爆碎,迸溅出一团团刺眼的焰光。
没等刁小四拍手叫好,岩浆火龙断裂的脖颈红光大放,居然重新幻生出一颗新的头颅,昂然怒吼喷出一蓬火浪排山倒海压向三人。
唐鹤裳抬手摄回刻刀,却嫌刁小四碍手碍脚,便振臂扔出道:“叶胡子,你来!”
叶法善呵呵一笑道:“无量天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左掌拍出在刁小四胸口轻轻一按,将他朝后推出。
刁小四一阵腾云驾雾,惨叫道:“你们两个哈巴,老子不会御风!”想到掉进熔浆池里蚀骨再世难为人的惨状不由得全身寒毛倒竖。
蓦地胸口一道灵力生成,深入体内经脉与二十八宿星阵水||乳|融交,他的身躯顿时一轻,如叶片般悬浮在了半空中。
刁小四一奇,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前多了一张脏兮兮皱巴巴的道符。
远远就听叶法善忙里偷闲提醒道:“小四兄弟,这张御风符能够坚持一柱香的工夫,你要省着点用!”
“省着点用?”刁小四望望脚下翻滚的岩浆,头皮一阵发麻道:“贼老道,你还有没有多的再送我两张?!”
叶法善却已无暇回话,他与唐鹤裳各踞一边,远交近攻和岩浆火龙打得难分难解。
这时候卜算子双手握槌,一记记敲击在鼓面上,借助坤位金鼓催动岩浆火龙绞杀叶法善和唐鹤裳。
可惜叶、唐二人的修为着实高得离谱,与那岩浆火龙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兀自丝毫不落下风。
卜算子皱起眉头,他手中的槌每一次击打在鼓面上,都会感应到战场的种种变化,心里亦越加惊骇于叶法善和唐鹤裳的恐怖实力。
就在这时候背后传来阴盛阳的声音道:“卜二先生,麻烦你命人开启通道,我去宰了那姓刁的小子!”
原来他上次潜入江州分局功败垂成,反被楚烈一刀劈伤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也正因为这样,这次卜算子调兵遣将时并未给阴盛阳安排具体的差事,只让他在虎戈寨中坐镇照应。
但方才他听闻自己的师兄游释然竟然战死在了颢天阵里,不由报仇心切赶将过来。再看到刁小四正被困在四面窟内,可谓新仇旧怨齐上心头,当即忍不住主动请缨上阵。
卜算子淡淡道:“区区一个小毛孩,何劳阴公子亲自出马?”
阴盛阳冷哼道:“我知道你看中这小子,想用他传承衣钵。但此人设计阴某在前,谋害游师兄在后,决计留他不得!”
卜算子心头泛起怒气,不动声色道:“这小子身边有两个高手保护,阴公子孤身前去只怕凶多吉少。”
阴盛阳傲然道:“无需卜二先生担心,我自能全身而退!”
卜算子心下冷笑,说道:“好,我替阴公子缠住那两个高手,你速战速决莫要贪功冒进。”
阴盛阳抱拳道:“如此多谢卜二先生!”
卜算子冷声道:“不必谢我——移师位开离门,送阴公子入阵!”
鼓声响起,一名虎戈寨喽罗领着阴盛阳走入阵内,说道:“阴公子,您稍后只需记得原路返回即可,小人便在离门外守候!”
阴盛阳漠然颔首跨入离门,前方的岩石壁垒纷纷向两旁移开,显露出一条通道。
那通道的尽头,就看见刁小四背对自己悬浮在半空之中,正提心吊胆地观望着战况,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已然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
阴盛阳唇角溢出一抹杀气横溢的冷笑,潜行匿迹转瞬迫近到了刁小四的背后!
正文第32章反攻倒算(上)
刁小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法善、唐鹤裳与岩浆火龙的大战,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岩浆有了变化,咕嘟咕嘟泛起一条条波纹,依稀便是六十四卦里的复象。
他暗吃一惊道:“老瞎子又要搞什么鬼?”待定睛望去,那波纹激荡显现出复卦的六五爻象,而且连续重复了三次。
刁小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六五爻象是敦复无悔,也就是赶紧往回迟则悔矣的意思。老瞎子莫名其妙唱的是哪一出?”
他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登时瞧见阴盛阳杀气腾腾手持鹰翅双刃凌空扑击而来,距离自己已不到三丈之遥!
再看叶法善和唐鹤裳与那条岩浆火龙斗得翻翻滚滚,兀自没有找到它的破绽,只怕也无法指望他们抽身来救自己,惟有自求多福了。
然而望着阴盛阳气势汹汹砍杀过来的样子,两个刁小四一块儿上也是白搭。上回他能击退这家伙全靠屋里未雨绸缪的奇门遁甲阵,可如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周围岩浆滚滚却如何是好?
“岩浆!”刁小四的脑海里陡然灵光乍现,想到了“无物不可入阵”之说,何况这岩浆本就是四面窟中的山岩所化!
念及与此刁小四犹如高台跳水纵身跃向下方的岩浆池。阴盛阳见状一呆道:“莫非这小狗自知落入我手生不如死,所以宁可自杀?”不觉收住了身形。
只见刁小四拔出幽泉刀,二十八宿星阵之气流转护持全身,凝念运刀在岩浆上哧哧画动起来。
锐利的刀锋亮起碧色幽光,丝丝缕缕的微芒如浓稠的水银般从锋尖流淌出来,在岩浆表面划出一条条奇异的符纹。
阴盛阳立刻明白了刁小四在干什么,一记冷笑鹰翅双刃左右摆开重新振臂俯冲而下。
刁小四不管不顾,运刀如风玩命地在岩浆上镌刻符纹。
“呜——”就在鹰翅双刃即将切入刁小四背脊的刹那,下方的岩浆冲天飙射,似排浪般涌向阴盛阳。
阴盛阳顾不得伤人,急忙抽身高飞鹰翅双刃舞动如轮,在身周幻化出两团妖艳的光影,将涌来的岩浆尽数迫退。
刁小四暗叫可惜,因此时间太过仓促,他只来得及匆匆忙忙画出九道符纹,组成了一张最为简易的小型九宫符阵。假如能够多出哪怕一息的工夫,也能教阴盛阳吃不了兜着走。
他抓紧时机继续埋头在岩浆中猛画符纹,二十八宿星阵的灵气透过刀锋凝注到翻滚的熔浆里,泛起一抹又一抹金碧色的纹理,宛若一条条小鱼儿在水里游弋跃动。
这是刁小四平生第一次临阵制符,并且所有的符纹均都不是镌刻在符纸上,而是融入到岩浆里,其难度之高可想而知。
但在生死关头,他的心头反而变得异常冷静,眼睛里只剩下一条条从刀锋下应运而生的符纹。他的手超乎寻常地稳定精准,无论身形如何摆动,无论四周如何天翻地覆,他却像一个静坐荷塘前的画师,只用心描绘勾勒着心中的风景。
这绝不能用“天赋”二字一言蔽之,更多的是来自于在死老头那口黑棺材里一次次生不如死的体验。只是刁小四绝不会因此感谢死老头,反而很想也把他踹进棺材里!
“哧!”阴盛阳再次飞扑下来,刁小四的背脊上传来一阵阵刺痛,那是护体罡气发出的预警。但他恍若不觉,全神贯注地运转幽泉刀在岩浆上画下最后一笔。
“轰——”这次发出的是一道粗壮飞旋的血色狂飙,耗费了刁小四整整二十一道符纹。每道符纹少则七八刀,多则十刀,由此可知他的刀速之快早已超过了修为境界的桎梏。
漫天的火红光芒充斥,阴盛阳不得不再次腾身飞退,挥动着鹰翅双刃不停地切割袭来的狂飙,但身躯仍旧不由自主地在剧烈晃颤摇摇欲坠。
他的心底一寒,第一次意识到了刁小四的可怕,亦更加坚定了斩草要除根的念头。
不知是多久狂飙终于散尽,阴盛阳长吐一口浊气,就看见刁小四在下面抬起头,冲着自己笑了笑道:“岩浆,让符阵更美好——”
他手中的幽泉刀在岩浆池里几下轻点,如同燃放烟花爆竹般“砰砰”闷响,接二连三从火红的熔浆里窜升起一束束浑圆的血雷,上面布满金碧色的符纹,发出隆隆咆哮轰向阴盛阳。
阴盛阳大吃一惊,心知拖得时间越长刁小四就能镌刻出越为复杂厉害的符阵,必须像卜算子所言的那样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他一记厉啸全身白衣鼓荡散发出淡淡光晕,身形与鹰翅双刃合二为一,竟是不惜耗损真元以破釜沉舟之势迎面冲向刁小四!
“砰、砰、砰……”一束束血雷被鹰翅魔刃切开绞碎,化为满空飞散的流火。
但是每一下撞击都令得阴盛阳的身形巨震真元耗损,面色也变得愈加苍白可怖,体内的旧伤亦隐隐作痛大有复发之兆。
见此情景,刁小四心里越发笃定道:“老瞎子能用岩浆火龙困住贼老道和唐小三,老子依葫芦画瓢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小子!”
他现在惟一担忧的便是卜算子为救阴盛阳,放开岩浆火龙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只要叶法善和唐鹤裳撑得住,自己便尽可无碍。
那边阴盛阳竭尽全力施动鹰翅魔刃劈斩开层出不穷的血雷,身形如陷泥沼艰难推进,终于迫至岩浆池的上方。
然而他目光一扫不禁呆了呆,只见四下空无一人,刁小四的身影竟凭空蒸发。
正自讶异之际,冷不防脚下的岩浆遽然翻卷,激射出数十条亮红色的火束,如同藤蔓一般开枝散叶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
阴盛阳急忙勉力提气,左肋旧伤顿时犹若万针攒刺。他低哼声运转鹰翅双刃劈击火束,身形疾向上提。
奈何他已是强弩之末,嚓嚓嚓连劈数刀后,鹰翅魔刃稍有凝滞,一道火束趁虚而入缠住了左腿。
“唿——”火焰蹿腾点燃了衣衫,炽热的岩浆直沁肌肤,瞬时左腿上血肉模糊。
阴盛阳疼哼运气护体,却又有四道火束飞掠而至,如绳索一般将他五花大绑起来。虽然有真气护体不至于被烤焦烧死,但整个身躯已然无法动弹。
刁小四笑嘻嘻从他背后的岩浆池里飞了出来,得意道:“你喜欢吃烤全羊呢还是炙牛柳,要全熟还是要嫩一点的?”
阴盛阳全力运功试图震散捆缚在身上的火束,冷笑道:“你敢杀我?我爹便是北邙山的鹰扬老祖!”
刁小四嘿然道:“原来你是只扁毛小畜生,想吓唬你刁四爷,还不够分量!”抬手举起幽泉刀凌空写了一行字。
阴盛阳起初以为这小子又要画符,待看清楚他写的却是“老瞎子,咱们聊聊”七字,这才明白是要拿自己作人质跟卜算子谈条件。
他又羞又怒,突感身上一松,五条火束如灵蛇般滑落,全身顿时恢复了自由,当是卜算子出手救了自己。
“铿!”鹰翅双刃破风嘶吼,划出两束刺目寒光飞切刁小四的脖颈。
刁小四没想到老瞎子会孤注一掷,急往后闪。阴盛阳刚要纵身送出鹰翅双刃,蓦地身躯一颤,左侧太阳|岤上多了柄三寸六分长的刻刀。
他难以置信地一声狂吼,扭头望向远处的唐鹤裳,无法理解对方如何能够轻而易举以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洞穿数十丈的空间,在电光石火之间射杀自己。
“嗡——”就在卜算子分心解救阴盛阳的时候,叶法善手中拂尘光芒爆闪,千百缕银丝仿佛永无上限地延伸开来,如一条坚韧的银色仙索捆缚住岩浆火龙的躯干,口中真言念动沉声喝道:“无量天尊!”
“噗——”一口含在嘴里的烈酒喷洒而出,在空中幻作成千上万朵绚烂闪烁的焰苗,迸溅在岩浆火龙的身上熊熊燃烧。
“呜——”岩浆火龙怒声挣扎,却无法摆脱拂尘的束缚,顷刻间化为了一团硕大的金红色火球,竟是被叶法善以三昧纯阳真火强行炼化!
“噗、噗、噗——”叶法善不停地从肚子里将酒汁倒逼上来,喷洒到岩浆火龙的身上,火光万丈光芒冲霄,好似整座洞窟都在燃烧融化。
刁小四叫道:“飞龙在天,乾坤一击!”
叶法善心领神会抖动拂尘,“呼”的声如奔雷碾过长空,直径超逾十丈的庞大火球翻翻滚滚甩飞而出,重重砸在左前方的岩浆层里。
一记石破天惊的轰鸣响起,四面窟山岩瑟缩天地战栗,那岩浆层被火球生生轰开一个长达四十余丈的豁口,浓烈的光焰四散迸溅直如世界末日来临。
“啪!”卜算子身前的坤位金鼓陡然爆裂,他低嘿了声喷出口鲜血,手里的两柄鼓槌随之粉身碎骨。
“卜二先生!”身旁的几名虎戈寨小头目惊呼道,纷纷伸手来扶。
卜算子推开众人,取过黑竹竿缓步往外走,声音略略暗哑道:“回寨!”
与此同时,豁口四周火光渐散,呈露出一线天光。
所有的熔浆在飞快地凝结,重新变作坚硬沉默的山岩。
刁小四望着洞口,哈哈笑道:“老子这就叫龙出大海放虎归山——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瞎子,是时候轮到你尝尝刁四爷的手段了!”
正自得意忘形之际,忽见叶法善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小四兄弟,香。”
“什么香?”刁小四正在兴头上,闻言愣了愣,低头嗅了嗅衣衫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瞧瞧下方数丈远的地面,再瞅瞅胸前迅速黯淡的御风符,登时花容惨淡一声嗥叫道:“你个哈巴多说几个字会死么……救命啊——”
正文第33章反攻倒算(下)
这时候卜算子已率领众喽罗退出四面窟,径自回返了虎戈寨。
此刻的虎戈寨中,到处竖立着一面面五颜六色的旌旗,旗上绘着的尽皆是神态各异的白虎。在每一面旌旗下方,都站立着一名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山寨喽罗,一圈圈一层层覆压方圆数千丈,将聚义厅团团拱卫在正中央。
而在虎戈寨的外围,还有他精心布置的四象分阵,分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踞一面固若金汤。
但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正变得越来越近,尤其是正东方向的苍天阵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形势十分吃紧。
卜算子回到聚义厅里落座,余红娇亲手替他斟上了一杯热茶,急切问道:“先生,颢天阵的情形如何?”
卜算子啜了口茶水,放下杯盏道:“已经失守。”
余红娇大吃一惊道:“那该如何是好?”
卜算子淡淡道:“不打紧,外围八阵即使全破,也还有这座本阵在!真正的较量不过刚刚开始,而若非会通镖局请来了两个绝顶高手,再加上阴盛阳擅自行事坏了老朽的大计,我早已擒拿下了刁小四!”
余红娇讶异道:“卜二先生,您为何对这姓刁的小子刮目相看?”
卜算子嘿然道:“你以为这八路齐攻的法子耿南翼那般废柴能够想出来?就凭刁小四举手投足间破去老朽设在鸿福客栈里的奇门遁甲阵的本事,勉勉强强也算够资格让我会他一会。不然的话,老朽早就遵从蓝大先生的意思回返巫山了。”
余红娇这才明白卜算子为何力抗蓝大先生的命令,独自留在了虎戈寨。敢情真教阴盛阳那个死鬼猜对了,他是借此机会考教刁小四找衣钵传人。只可怜虎戈寨数百弟兄,连带着邀请而来的各方同道,全都成了老瞎子玩的棋。
她心下虽恨,奈何情势逼人强,现下正道高手大兵压境,更加离不开卜算子的指挥调度,只好软语求道:“卜二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大当家的铭记在心,只等杀了耿少华为我哥哥报仇雪恨之后,虎戈寨便从此奉长江十二连环坞为尊!”
卜算子哼了声道:“你放心,我既然留下来,自会跟他们斗到底!现在距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我看他们还有多少余力能够冲破钧天阵。”
他顿了顿,像是喃喃自语道:“既然八面齐攻,接下来就该是中心开花。是谁在负责镇守正西方的青龙分阵?”
余红娇忙回答道:“是黄河虎跳峡的周密周寨主,他和大当家的是结拜兄弟。”
卜算子道:“立即派人告知他,一旦发现刁小四的行踪即刻禀报老朽。”
余红娇应了,赶忙派了个山寨小头目前去传话。
卜算子便坐在厅里,似乎在等待什么,除了偶尔喝口茶,几乎一动不动。
这时报急的喽罗流水价般从各个阵中奔回聚义厅,请求卜算子派人增援抑或亲自前往坐镇。卜算子浑不理睬,只耐心等待着周密的回音。
然而已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青龙分阵依旧风平浪静,刁小四等人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
卜算子用黑竹杖“哒哒”轻敲地砖,问道:“其他三座分阵可有消息传回?”
余红娇摇了摇头,忍不住道:“卜二先生,那姓刁的小子会不会原路折返又或躲在了哪里?”
卜算子不言语,缓缓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忽而又走到自己根本无法看见的阵图前伫立半晌仰面沉思。
余红娇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旁,关切地注视着图上的青龙分阵。
那就像迤逦盘曲在洼地里的一条卧龙,守护住虎戈寨的西面门户,一旦被攻破,距离聚义厅亦不过百丈而已。
忽地卜算子开口问道:“青龙分阵最狭长的地段在哪里?”
余红娇诧异地看了眼卜算子,伸出春葱似的纤指在图上一路寻找,最后按住龙尾处回答道:“在黑泥沼西北方向,那里有处断崖,东西宽度不足两百丈。”
“两百丈——”卜算子轻轻重复了遍,突然转身就往外走道:“用最快速度通知周密,让他率领手下舍弃青龙分阵,火速赶往西北面的断崖!”
“啊?”余红娇呆了呆,就听卜算子继续说道:“其他各阵的人马统统撤回,退守钧天阵,有贻误者后果自负!”
余红娇一惊道:“卜二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卜算子一记冷笑道:“当然是钧天台。如果老朽没有料错,刁小四已经穿过了青龙分阵,正朝这里杀来!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走出聚义厅,更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三丈之内!”
余红娇急忙追到门口问道:“可他是怎么进来的?”
卜算子一边迈上聚义厅前用千柄金戈搭建而起的钧天台,一边说道:“地道!”
他虽然在钧天阵内早早布下了禁土符,但那只是针对土遁而言,却不能阻止有人强行掘土挖开一条地道。
“地道?”余红娇悚然而惊,回过头看向众喽罗,厉声喝道:“愣着做什么,快按照卜二先生的命令去做!”
说着话卜算子已然跃身登上钧天台,在他的脚下是整整三千零一柄刻有符纹的金戈。每一柄金戈所指的方位尽皆不同,但任何一处发生的动静,都会瞬时感应。
他凝神察看半晌,出乎意料之外并未有一柄金戈报警。钧天阵中旗帜招展,毫无有敌入侵的迹象。
忽听一名虎戈寨小头目气喘吁吁来报道:“二先生,周寨主已率人赶到断崖边,果然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地道出口。不过,经过仔细查找却未见刁小四等人踪迹。”
卜算子皱了下眉头,说道:“再探再报!”
小头目领命而去,卜算子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道:“刁小四既然开掘地道穿过了青龙分阵,就当急速攻掠虎戈寨,破去作为大阵阵眼的钧天台。可他为何至今毫无动静,莫非在等待其他七路人马强攻进来?”
突然之间,卜算子惊愕地发觉自己已揣度不出刁小四的心思和下一步动作。
他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愈加的兴奋起来——这才是自己要找的传人!
就在他苦思冥想猜测未来弟子的影踪之际,刁小四正好整以暇地靠在一块山石上闭目养神。
四周是他用早早准备好的一张阵符布置成的简易法阵,即使近在咫尺外人所能看到的亦仅仅是块巨大的山岩,而根本想不到那是道障眼法。
叶法善方才为了降伏岩浆火龙出力不少,但也自有他的恢复法门。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裹着的是只香喷喷的叫化鸡,就着葫芦里的酒自得其乐。
唐鹤裳随手捡了块红色的小石头,用小刀慢慢地雕刻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道:“卜算子已经登上钧天台。”
“他一定在绞尽脑汁地猜,老子此刻在哪里,可就算敲破脑壳也料不到我就在寨子底下睡大觉。”刁小四嘿然道:“老瞎子以为我会突袭钧天阵,于是准备以逸待劳将咱们一网打尽,偏偏老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点。”
叶法善笑眯眯道:“聪明不见得,皮厚却是肯定的。要不从那么高摔下来,怎地一点事儿也没有?”
唐鹤裳淡然接茬道:“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刁小四劈手夺过叶法善的葫芦晃了晃道:“酒是穿肠毒药,少喝为妙。”
叶法善怔了下望着他,就见刁小四大义凛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朋友就该毅然决然两肋插刀……不,两肋灌酒,替你喝了这毒药!”说罢仰起头贪婪鲸吞,转眼就喝得点滴不剩。
叶法善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是该赶紧为你买口棺材?”
刁小四面泛潮红,笑嘻嘻道:“那不必急,反正老子是祸害,还有九百多年好活。”
他打个酒嗝张目眺望,就见成仙虎、凌英戈、余飙等人陆续率人从外阵撤回,退入到虎戈寨内严密布防。
又过了一会儿,耿南翼率领的三十多位从正道群豪中精挑细选出的好手一马当先突破了苍天阵,直抵白虎分阵前。
不一刻其他六路正道人马先后杀到,开始围攻虎戈寨。
卜算子居中调度,各座分阵运转起来,直杀得血流成河难解难分。
眼看正道群雄的攻势被挡住,难越雷池半步,卜算子心头却仍旧插着一根刺。
他至今未能察觉到刁小四的行踪,而寨外群豪尽管攻得凶猛,但任谁都清楚他们几乎没有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里拿下聚义厅。
这一点,刁小四、耿南翼等人会不晓得么?
卜算子心往下一沉,不停敲动手里的黑竹杖,第一次产生了烦躁之意。
那小子会在哪里?
他穷尽了每一种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听着四周响起的纷沓脚步声和调兵遣将的嘈杂呼喝声,卜算子心中的焦灼越来越强烈,甚而涌起一缕不祥的预感——自己一定漏算了什么,也许无关乎阵法变化,仅仅是某个不起眼的细节。
猛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犯的一个致命错误,扬起黑竹杖厉声喝道:“所有人退出钧天台外三十丈!”
正文第34章刁四爷的逆袭(上)
卜算子这一声运功喝出,虎戈寨内无论远近均都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众人仍以成仙虎为首倏然朝外圈退去。顿时,犹如退潮后显露出的礁石,在不到钧天台二十丈远的地方,赫然有三个人未遵号令。
虽然他们身上都穿着虎戈寨喽罗的通用号服,但成仙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惊怒交集地叫道:“刁小四!”
刁小四哈哈大笑道:“正是你家刁四爷!”既然行迹暴露,他也就再无忌惮,脚下发力奔着钧天台冲去,叶法善和唐鹤裳一左一右在旁护翼。
“小兔崽子,莫非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不成?”余飙拔身而起,凌空截击。
刁小四足下生风,叫道:“老道,交给你了!”
叶法善刚刚想摆谱道:“无量天尊,贫道的辈分……”
刁小四想也不想说道:“道观!”
叶法善哼了声道:“贫道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岂能为区区道观……”
刁小四不等他把话说完,打断道:“再加十天流水席,随你吃!”
这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灵验,叶法善立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烤虾、鱼籽、||乳|鸽、牛筋……”嘴里不停地如数家珍,拂尘暴涨横扫而出。
余飙身在空中不及变招,运转鹰翅魔刃猛劈拂尘。
“叮”的脆响,鹰翅双刃脱手激飞,余飙的身形就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中,如捆枯柴般横荡而出,尚未落地一口瘀血喷出,已然昏死过去。
众人看得骇然变色,需知余飙的修为虽非拔尖,但自幼得到鹰扬老祖的真传,好歹也是观微之境,哪怕成仙虎出手个回合内也绝对拾掇不下。哪知这胖道士轻描淡写,一记拂尘横扫大拙不工,硬生生将余飙砸晕,这该是何等强横!
虎戈寨人群里不晓得有谁突然惊声叫道:“叶法善,他是终南五真里的叶法善!”
这一声不啻是平地惊雷炸开了锅,所有人不由得悚然动容。
成仙虎心头一寒,奈何此际他已骑虎难下,一声狞笑道:“叶法善又如何,我们几百个人一拥而上,便将他剁成肉泥!”
可惜这般的豪言壮语在终南五真的光环照耀下,已经起不了多大效用。
不少前来助拳的魔道高手暗自嘀咕道:“你是破罐子破摔没啥顾忌,可叶老道若有个三长两短,终南剑派能够饶得了咱们?”迟疑之间,战意大减。
只这一耽搁,刁小四已迫至钧天台十丈之内。
成仙虎大急,掣动恶虎刀就准备上前拼死力战,却听卜算子说道:“成寨主,你只管守住四象分阵,这里交给老朽就是!”
话音一落,脚下的数十支金戈光芒大放嗡嗡振鸣,如离弦之箭攒射而出。
唐鹤裳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即已判断出这些金戈的来路,脱下身上的号服束衣成棍呜地甩出,砰然撞击在一支金戈上。
那支金戈剧烈一震被衣束打得朝右偏斜,尾部敲击在了左侧的另一支金戈上。
如此“叮叮叮叮”连声,七八支金戈相互碰撞歪斜了出去。
剩下的二十多支不受干扰高歌猛进,唐鹤裳不退反进,身如鬼魅飘忽斜飞,如一抹轻烟卷入到金戈之间,左手一按右手一拍,借力打力将一支支金戈激得漫天飞纵,溃不成军。
“蜀中唐门的偷天换日神功!”人群里又有识货的魔道高手骇然叫道。
这偷天换日神功即非掌法更非拳招,而是一套神鬼莫测的暗器手法,最擅长将敌人打来的各种暗器以巧劲拨打尽数奉还回去。
唐鹤裳身为蜀中唐门嫡传的天才弟子,对这套手法自是修炼得炉火纯青。莫说区区二三十支金戈,就算再多两倍,三倍也是下酒的小菜一碟。
成仙虎面如死灰,实在想不明白会通镖局哪来的本事,居然将唐门的高手和终南五真里的纯阳观观主叶法善全都请来大巴山对付自己。
这时刁小四在叶法善的护送之下已突进到钧天台六丈之内,猛地眼前一花,哧哧锐啸犹如狂风暴雨,成百上千支金戈齐齐飞射了出来!
这些金戈不再似先前那样笔直攒射,忽而飞旋迂回,忽而急升急降,在空中倏忽往来赫然布列成了一座如林枪阵!
一眨眼的工夫,刁小四、叶法善和唐鹤裳三人就被漫天飞舞的金戈吞没,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帘中。
虎戈寨众喽罗禁不住齐声欢呼,喜形于色。
惟独卜算子在暗暗苦笑,每一支金戈飞出,就等于他对百虎千戈阵的掌控力削弱一分,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
若非他一时失算,没想到刁小四胆大包天,居然乔装成虎戈寨喽罗趁着人马调动回寨的机会混入阵内,也不会迫得自己动用金戈。
果不出其然,钧天台这一动摇,各处阵势生出感应威力大损,白虎分阵首先教耿南翼突破,一路杀进了虎戈寨。
成仙虎见状顾不得尚被困在千戈阵内的刁小四等人,急忙率众迎战。
“哗啦啦——”正东方向的数十面白虎旌旗迎风招展,被掌旗大汉高擎在手各依阵法四下游走。
那旗帜上的白虎仿佛鲜活过来,喷涂出一团团烟雾,遮蔽天日迷人眼目。
迷雾之中一头头白虎幻生而出,张牙舞爪若隐若现,再加上成仙虎统领的百余名虎戈寨喽罗结阵突袭,正道群雄顿时险象环生。
耿南翼口中呼喝,不惜耗损真元祭出了祖传的“八卦通天盘”。
只见一面青铜色的八卦盘冉冉升腾向外膨胀,在群雄头顶运转不停,散放出层层叠叠的八卦符纹,如同水浪般朝四周卷涌,所到之处白雾消尽,视线大开。
双方甫一交战,剑阁掌门裘俊逸率领精锐门人也从玄武分阵里杀将出来,凌英戈急忙调兵应战。
一时间虎戈寨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正道群雄潮水般从四面分阵里涌了出来,令得守军左支右绌疲于奔命。
更可怕的是许多前来助拳的魔道高手见得叶法善和唐鹤裳也加入了会通镖局的阵营,纷纷萌生退意,虽碍于颜面不能立即撤走,但也各自存了私念,一个个叫得山响,却是出工不出力。
卜算子对寨中的战况心知肚明,但他始终置若罔闻,心无旁骛地全力催动千戈大阵围杀刁小四、叶法善和唐鹤裳三人。
此刻钧天台的三千零一支金戈已动用大半,剩下的也还在一支接一支源源不绝地加入到战团之中。
刁小四也不含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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