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乐吧!1934女孩(正文完) - 【第九章】从波丽路舞曲到阿卡贝拉04
【第九章】从波丽路舞曲到阿卡贝拉04
回到家里,有两位客人在店门口等着老哥,趁老哥忙着和客人聊天,我手忙脚乱卸了妆,揹着一大堆资料,準备出门去。
「黎忆星!妳去哪?」老哥锐利的眼光揪住我。
「工作啦,工作!」
「不准给我去找江山博!昨天去波丽路,忘记去霞海城隍庙,帮妳们两个人断恶缘??」
不管老哥碎念,我赶紧骑了摩托车直奔香山。
原本觉得江山博le讯息中的口气太冷酷,但看到他那把带着鱼尾纹的笑容,我又融化了。
「唱片在哪里找到的?」
「我哥在某个老人的遗物中──但是,对方交代这张唱片不能见天日;他锁在保险箱里整整七十年。」
「为什幺?」
我给江山博看了手机里的照片。
「因为唱片上头有黎云声的题字,那张是他送给梦美的,证明他和梦美有婚外情。梦美的父母委託老人,不能让这张唱片流传出去。」
「梦美到底是什幺人?」
「她叫彭炫妹,家里在北门街开茶行,就像你访问的耆老所说的,她是高等女学校毕业的高材生。」
「资料呢?」江山博伸手,「呃,我再补给你。」虽然我没有去查新竹女中在日据时期的毕业纪念册,但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我小心翼翼地探问,「你真的会把梦美的生平写出来吗?我姑姑一定会要求你,把她写成坏女人,对吧?」
「是啊。小星星,妳不懂,妳阿公去过中国,一定也接触了五四运动的思潮,他回到日本殖民统治下的台湾,担任词曲创作家,这是中国的现代性,遇上殖民的现代性,梦美象徵进步青年黎云声的暗影,人性的堕落面──」
我感到一阵晕眩,第一次觉得,江山博掉书袋掉太多了,我很想拿书塞进他嘴哩,「你说什幺我听不懂,总之,不要这样写梦美。」
「说得好像妳和她是好朋友。」
「我??我是她的歌迷。」
「歌迷?」
「你听──」我将手机里,林揖辰传给我的〈堑城一粒星〉p3,播放给江山博听:「堑城的春天,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我看见二十世纪的新生命??」
「嗯??」江山博想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评论:「歌词写得还可以嘛。」
「她的歌声是不是很有穿透力?是不是有辨识度?虽然是一片歌手,却像一颗火流星,让人印象深刻,如果不是唱片失传,如果不是没继续发片,我相信她今天的地位,不会输给纯纯和爱爱──」
江山博有点心不在焉,「纯纯和爱爱唱得怎样?」
「你──你没听过纯纯和爱爱唱的吗?」
江山博双手一摊,「不好听啊,听几秒我就关掉了,和现在的流行歌比起来,差异太大,我好不习惯。」
「在报导文学写作的第一堂课,你说,报导文学是新闻和文学的混血新种,呈现时代社会潮浪下,每个无可替代的个人的真实生命──」我拿出江山博写的草稿,「如果你根本没好好欣赏她们的歌声,你是如何写出──『纯纯出身传统音乐,却能演绎现代流行歌曲的滥觞;出身低阶贫寒,却直攀日治时期象徵西洋进步文明的高高枝头,她的独特艺术性跨越了传统与现代,改写本身的阶级…‥』」
江山博挥挥手,「我综合了大家的说法,纯纯的地位是无可批评的,音乐说实在的我也不懂得欣赏,我是理智型的人,和妳这种不讲逻辑理性,只讲艺术感觉的心思,完全不一样。」
我扁起嘴,忍着眼泪,江山博才发现我不开心。
「好啦好啦,我的小星星,对不起。妳可以让我看一下那张唱片吗?」
「现在锁在我哥的保险箱里。」
「下次你哥不在时,叫我去看看实际的唱片,好不好?我尽量说服妳姑姑,说不要把梦美写成一个坏女人。」
江山博环绕住我,轻轻吻我,我感到一阵酥麻。
「好啦,小星星,帮帮我啦,如果能把妳阿公的传记写完,对我的未来很有帮助的。」
「知道了。」我再次软化下来。「你这里好久没打扫了,我帮你。」
我拿起吸尘器,走向江山博的卧房,他一把抓住我。
「没关係,先别打扫。我好想念小星星作的菜。」江山博笑得很温柔。
我也笑了,放下吸尘器,「那我先去买菜。」
晚餐我作了江山博最爱吃的阿星师招牌牛肉麵,江山博拿出一瓶开封过的红酒。
我看着酒标,「法国梦格堡波美侯红葡萄酒──你不是说红酒又贵又难懂,只喝台啤?」
「系上活动剩下来的啦,这支酒来自波尔多最小的产区,但是果香浓郁,气息迷人,酒体的丰富度很够。来,cheers。」
我们酒杯轻碰,相视而笑。
这个夜晚,还真是美好的一个夜晚。
除了对梦美的意见不一致,除了对于江山博没有亲身听完纯纯爱爱等人的歌曲感到疑惑??我甩甩头,把这些乌云般的念头抹去,太久了,我和江山博太久没这样,像一对正常的情侣好好地吃顿饭??
「妳哥哥真的不在?」江山博从我的摩托车上下来,拿下安全帽。
「放心啦,他去台北收货了,要傍晚才回来。」
和江山博愉快晚餐后两天,好不容易盼到老哥出门收货,我赶紧接了江山博来听曲盘。
彭炫妹顶着一头复古髮型,从柜子后面现身,江山博吓得大叫。
「黎忆星!你们家闹鬼啊!?这谁啊?」
彭炫妹不怀好意地瞪着江山博:「你又是谁?」
我赶紧打圆场:「这是我阿姨的女儿,来新竹玩。」也低声交代彭炫妹:「这就是江山博,去去去,去忙妳的吧。」
彭炫妹一听到江山博的名字就挑起眉毛,眼光像x光仔细扫描江山博,然后看我一眼。
「不怎幺样,比不上我的雷仙谢。」我想,她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我走近彭炫妹,警告她,「他今天是来听〈堑城一粒星〉这张曲盘。妳千万别说自己叫彭炫妹或梦美,知道吗?快帮我拿留声机出来,我去泡咖啡,江山博喜欢喝热热烫烫的咖啡。」
当我端着咖啡出来时,江山博正好从店门口走回屋内,把手机塞回裤袋,彭炫妹一边打开留声机的箱盖,一边瞪着江山博,江山博眼睛开始张望搜寻:「曲盘咧?」
我走向保险箱,取出曲盘,照着先前彭炫妹为我示範的,在留声机上播放。
「堑城的春天,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我看见二十世纪的新生命??」
「唱得很好吧?」彭炫妹很得意。
「嗯??还可以。」江山博双手一摊,彭炫妹嘴巴噘起来,「不识货!」
一曲播毕,江山博提出要求:「我可以看看曲盘吗?」
「不行!」
「可以啦,我哥不在,让他看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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