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吧！圈圈叉叉》 - Chapter 3-5

    chapter 3-5

    车内，司机哼起难听的歌，以道路规定的限速行驶着。

    我的心情乱成一团，胸口像爬满上百只虫子般骚动难耐，直到再也受不了内心的折腾，我滑开手机点进le的介面，找到与姜晓花的聊天室，发送出简短字句。

    我遇到他了……

    这条讯息很快就被已读了，谁？

    手指颤抖地输入三个字。韩老师。

    我的天啊！一张惊恐的贴图跳出画面，几秒后讯息接着传来：你们有相认吗？

    算有吧。

    她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是有还是没有？

    有。

    那有发生什幺事情吗？

    他跟我要手机号码，但我没给他。

    为什幺？

    「小姐，到了喔！」司机侧身转头道。

    付完钱下车，我边走往租赁公寓边打字：因为他好像快要结婚了……

    讯息停留在已读。

    等待回覆的时间，我将手机握在掌心，一边低头自包里找出租屋钥匙，然后等我抬头，赫然发现那不知伫立在我家公寓大门前已有多久时间的孕妇，正抱着肚子，盯着手机萤幕。

    我继续往前走，随着鞋跟抵触地面的声响，她侧首看见我，眼里充满错愕。

    「韩老师要结婚了？」

    敛眉垂目，我轻应：「嗯。」

    我们搭乘电梯上到六楼的分租套房，姜晓花紧闭着唇，憋住满腔忧虑，即便进了房间也仍然沉默着，无从开口。

    坐在床上看我忙了一阵打扫清洁后，她犹豫地出声：「夏日，妳还好吗？」

    「我？」抬眸，停下拿着除尘滚轮在沾黏地板的动作。

    「妳真的没关係吗？」姜晓花一鼓作气地说，「韩老师要结婚了，妳真的没关係吗？这幺多年来，妳不是一直都很想念他吗？」

    闪躲不过她紧追的视线，我索性起身坐到她身旁。「晓花……我其实……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办……」

    「什幺事也做不了，对吧？」她蹙眉。「可是妳一定很难过。」

    我失笑摇头，「比起难过，我更希望韩老师可以过得很幸福。」

    「妳想念了他那幺幺久，要是他没有要结婚，你们就可以……」

    「就算韩老师没有要结婚，我们也不一定会产生出什幺样的结果的。」我淡淡地道。

    「为什幺？」

    「因为都已经过了八年了。这句话，妳不也说过吗？」我扯唇，上扬的嘴角苦涩不堪。「很多感情……都会变的。」

    「那如果韩老师还喜欢妳呢？你们就会有好的结果了吧？」

    眸光一暗，我深呼吸、吐出口长气，「我不知道。」

    「妳到底在纠结什幺，听得我都快急死了！」猜不透我的想法，她神色激动。

    「晓花，对妳而言，爱情会带来什幺？」

    「爱情──」她想了想后说：「会带给人希望和力量。」

    我点点头，眨动乾涩的眼。「但对我来说，爱情，是会让人走向凋零的。」

    姜晓花看着我，起先无法理解我的说法，直到我告诉她我所经历过的爱情的模样，她为那段已经离我非常遥远的回忆，流下了眼泪。

    对我来说，爱情，是会让人走向凋零的。

    就像……妈妈一样。

    她二十岁就嫁给了爸爸，虽然外公外婆没有反对，甚至还在宜兰老家準备一间二手公寓套房让他们入住，但妈妈因为这段婚姻，牺牲了太多。不仅大学没能念完，当其他大学同学都还在享受精彩缤纷的校园生活时，她却只能在家为了守护所拥有的付出一切。

    恋爱的热情随着时间沖淡，新婚的浓情密意过后，剩下的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了持家，什幺都得斤斤计较，而当生活中的浪漫也变成了一种压力，所有的问题都在转瞬之间爆发。

    爸妈南辕北辙的个性被逐渐放大，像爸爸那样不轻易对外彰显情绪，不懂得表达想法和说出内心话的人，与妈妈那样憋不住想法、情绪外显，且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个性，摩擦产生出很多的冲突。

    然后，那件事情就发生了。

    妈妈被一个在大学认识，婚后陆陆续续有在联络的男人给强暴。

    如此不堪的打击，让他们两人的关係降至冰点，婚姻产生裂痕，彼此各自带着心中解不开的结，勉强生活在一起，是极为痛苦的事，彷彿没有终点般，掐得人窒息。

    于是，妈妈就生病了。忧郁症，让她时常地歇斯底里，崩溃得大吼大叫。

    犹记得那几年，我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你根本就不爱我！现在更是一定恨我入骨了吧！觉得我很骯髒！觉得我配不上你！」

    每当听见妈妈的那些控诉，爸爸的反应多半只有一种，那就是沉默。

    但沉默却在那样的情况里，变得特别伤人。

    压倒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外公外婆的骤然离世，死于车祸意外。

    得到忧郁症后，因为没有办法面对外公外婆的关心，更说不出口自己被强暴的事情，妈妈逃避了他们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怎幺也没想到，再见面时，已是天人永隔。

    外公外婆的丧礼过后没多久，妈妈就追随了他们的脚步，在家中割腕自杀，被爸爸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虽然知道，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生命中的无奈，也只能感叹，当时年幼的自己，面对那些剧变，什幺忙也帮不上。

    长大后，我偶尔会想，或许爸爸不如表面的无情，肯定也承受了非常多的痛苦吧？

    可太年轻时候的我，又怎幺能明白，和去体谅那些呢？

    只不过是每天，活在对爸爸的不谅解，与失去妈妈的痛苦当中罢了。

    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爱情所带来的模样。